最后的万劫海（2 / 2）

他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可以不吃任何东西，因为这里任何东西都是幻象；他也不用担心风雪太大，因为风雪和他皆是幻象；他只要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到来。直到有一天，他可以走出万劫海，去沐浴真正的阳光雨露。

此时的龙叱云并不是真实的龙叱云，他只有元灵而无元体，无法拥有别人可以拥有的那种切身感受。直到三年前，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到他所处的万劫海之中，这个人就是桑晓。

和龙叱云不一样，他会感觉饥饿，会索求食物，像龙叱云养的兔子一样；会感觉冷，想要拥抱取暖；他也会喜欢一个虚幻的龙叱云，毫不设防的那种喜欢。

他想要喝酒，要陈酒佳酿，要醇香温热，要一醉方休。龙叱云给他拿的酒，是每年收集窖藏起来的一坛坛初雪，他总是醉在这样的初雪之下。

通过他的身体，龙叱云第一次感受到了体温；通过他的唇舌，龙叱云尝到了酒的味道；无数个深夜，龙叱云意犹未尽的索取着他，疯狂也痛苦，只有他能给龙出云带来感官的知觉和愉悦，带来生命的体验。

对龙叱云来说，桑晓就是真实的一切，心跳是真实的，体温是真实的，唇香是真实的，湿润的吻是真实的，紧紧抱着他的双手是真实的，整夜的痴缠是真实的。不过，对于桑晓来说，那些都只是一个梦。天亮了，梦就醒了，他只能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的另一边，褶皱的被单，一次次为梦境而羞恼，失落。

可是除了一个梦，龙叱云什么也不能给他，不能从他身边醒来，不能在白日里亲密无间，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暴露了自己虚幻的元灵之体。

虽然一直小心克制，龙叱云也还是常常无法控制自己，想起那一次在雪林修习，两人在雪林打滚的情形，原本只是一场意外，却足以让龙叱云险些失控。

当时龙叱云压在桑晓身上，被抱着的身体，感受到的是炙热，看着他在身下不敢动弹的样子格外心动。桑晓微微泛红的脸，是这纯白天地的一抹鲜丽，温香诱人，龙叱云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看着他颤抖的闭上眼睛，勾起他的下巴，最后还是忍住了想要疯狂啃食的冲动。

可是当龙叱云发现他想要起来的时候，心下还是微微不悦，又戏弄的压着他，再看他闭上眼睛的样子，却没有去碰触，果然把桑晓惹怒了，把龙叱云推开就跑。龙叱云心下略显惭愧，一直在后面走着，想着该怎么哄他才好，结果他倒是先停下来找龙叱云了，又拉着龙叱云的衣袖一起回了屋。

直到游湖赏花那一夜，不小心把桑晓推到之后，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躺在船上，龙叱云心下阵阵作痛。在桑晓迷迷糊糊入梦之后，龙叱云还是忍不住倾诉心中之情。那是最好的一个夜晚，龙叱云想要把它变成现实。可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桑晓第二天早上起来，却说不曾记得了。

那些温柔缠绵的情景，龙叱云相信桑晓一定不会忘，只是习惯了把它当成梦境。那一刻，龙叱云也犹豫了。

桑晓的修为并不高，如果这样带走惊鸿剑的话，必死无疑。龙叱云便传他《蓝玉生烟》、《素雪经》，教他剑法，助他突破了两层境界。桑晓极其聪明，悟道很快，修习也很认真，龙叱云想着，只希望桑晓可以更强大一些，就算不行，也没有关系，等万劫海的雾障一散，龙叱云也会随桑晓一起出万劫海，保护他。那不是桑晓一个人的宿命，也是龙叱云的宿命。

可是后来，龙叱云只希望惊鸿剑的命运与桑晓无关。

龙族要重回涂云山，重返玄门五仙，必定困难重重，龙叱云不想桑晓以身涉险，且不说桑晓与生俱来的红莲魂印，单就以桑晓对龙叱云的心，龙叱云也知道，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在桑晓对惊鸿剑之事，从未在意，也不曾试图窥探其究竟。他在琼岛上似乎无忧无虑，也并没有太多的乡愁，白日煮茶，晚上温酒，闲来阁楼听雪，也并不会觉得无聊。

实在闲得没事做了，桑晓也会叫龙叱云给他捕鱼，自从知道龙叱云会捕鱼之后，桑晓就每每坐岸上，他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说是只知道大鱼吃小鱼，没见过真龙捕鱼的。偶尔龙叱云也会帮他烤鱼，聚在暖暖的小火炉旁，一边烤一边喝酒。

有时候，龙叱云甚至觉得，好像他们从来一直就是这样，一开始就在一起的，以后也这么继续在一起的。

龙叱云守着桑晓的天真如初见，也守着惊鸿剑的秘密在湖底。

可是三年之期到了，龙叱云不得不做出决定，他要么和桑晓一起，带着惊鸿剑出世；要么和惊鸿剑一起，继续留在这与世隔绝的万劫海上，等待岁月足够漫长，等待预言也有失真的那天。

龙叱云最终选择了后者，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将是他一生最大的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