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1 / 2）

哈利读着关于中世纪狩猎巫女的文章，抬头便看到了那只蜘蛛。

时间已是半夜，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不只是因为熬夜。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每当她翻开又一本参考书想要找点有用的引据，总会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制造出一团淡淡的烟雾，它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可仍然使双眼发痒。她用力揉揉眼睛，没忍住打个哈欠，强撑精神继续书写。占卜师温德琳擅长冻火咒语，这是她四十七次从火刑中幸存的原因……

笔头似乎有点儿磨损了，哈利不得不用小刀略作修整。伴随羽毛笔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消失，女贞路四号恢复一片寂静。她惊讶于今天表哥没有打鼾。是不是佩妮姨妈终于带他去看医生了？哈利边想边伸手去够小刀，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蜘蛛趴在自己裙子上。

它有她的半个手掌那么大，身体的大部分属于细长无力的腿足。在霍格沃茨寄给她第一封入学通知书以前，哈利一直睡在楼梯下的碗柜里，而不是表哥达力堆放旧玩具和课本的小屋子。碗柜里的蜘蛛更多。她轻轻把那个小东西从衣服上掸掉，尽管知道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就可以逮住甚至捏死它，反正不可能比抓住金色飞贼更难，但她不讨厌蜘蛛——第一，它是自己室友们当中最友好的那个，既不会朝她大吼大叫，也不会催她做家务；第二，蜘蛛比老鼠好，老鼠会吃她的羊皮纸；最关键的是，有蜘蛛在房间里，就不用担心这儿会有虫子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哈利眼皮越来越沉，疲倦渐渐打败她的神经。好在天亮前总算给论文草草收尾，期间她统共打了两次盹。第二次哈利突然醒来，心脏狂跳不止，确信姨父在去洗手间的途中看到门缝里有灯光，就要开门进来了。她几乎是立刻一股脑把墨水瓶和课本推到枕头底下，不顾盘坐到僵直的小腿有如针刺般发麻，扯高被子躺下去。叩、叩。不是姨父，而是猫头鹰觅食回来了，正以鸟喙敲窗示意放它进去。海德薇，原来只是海德薇。

哈利艰难地坐起来，拖着腿走过去开窗。海德薇飞进来，同时将一只死老鼠扔到她手上。

“噢，老天。不。”自己实在无福消受这顿大餐，“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不饿。”被猫头鹰不满地咬了咬耳朵，她赶紧改口道，“我放在窗台上，你明天吃吧。”听见哈利这么说，海德薇终于满意了，从她肩膀上飞下来，钻进鸟笼里。猫头鹰睡觉时永远把脑袋埋在翅膀下，但是哈利清楚信使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好像琥珀一样闪闪发光。海德薇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雪鸮，她知道的。怎么可能会不是呢？

天边放亮，早晨来到，这是新的一天。女贞路最美丽的时刻就是黎明，居民们的屋子大多不年轻了，让人联想到被遗忘在室外历经风雨日照，曾经一度光鲜亮丽的玩具。从哈利记事起既没有人从女贞路搬走，也没有人搬进来，而她今天零点过后已经满十三岁了。阳光像个踮脚尖走路的小偷，悄悄溜进德思礼家的后院，时间还早，除了草坪上的定时洒水龙头没有人醒过来。一个钟头以后，佩妮姨妈敲开哈利卧室的门，丢给她一块抹布。

“干完活来做早饭。”

其实这个安排倒是不赖。哈利更不愿意到了正午的时候再顶着暴晒劳动，何况那样表哥肯定会一边舔冰激凌一边在旁边晃来晃去地欣赏。她先擦窗玻璃，再去前院草坪清洗弗农姨夫的汽车。车窗映照出她的脸，肥皂水流淌在倒影上。哈利牵起嘴角，于是泡泡水中的自己便迷惑地微笑。她长得并不难看：浓密深红的头发垂在肩头，榛子色的大眼睛犹如牝鹿，高高的颧骨线条明朗却柔和——哈利从来不胖，德思礼家没给过她贪食发胖的机会——可是她不喜欢自己的这幅柔弱的模样，还有伤疤，那道额角上闪电形状的疤痕……

有人摁响了门铃。

“哈利，去开门！”

晨间新闻播报员的念稿声之间插播了一句姨妈的吼叫。哈利绕过汽车，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子男人。他已经有点儿谢顶了，剩余头发像火一样红。穿长袍来女贞路四号登门拜访，哈利心想，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男人显然也瞧见了她。“你好——我是说，早上好。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哈里特，是吗？”

哈利点点头：“早上好，先生。”

“太好了，这么说来我找对了地方！梅林啊，麻瓜的居民区实在太密集，而且里面弯弯绕绕的，和我们那儿不大一样……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罗恩的爸爸。”她说，“我在月台上见过你一回。”

“你是罗恩的朋友？他没和我说起过……”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伸出一只手来，“总之，见到你很高兴，哈里特。我是亚瑟，亚瑟·韦斯莱。”

“我和罗恩不在一个学院，所以算不上特别熟悉，不过有许多科目的课程我们是一起上的。”她看了看手里湿漉漉的海绵，朝对方笑笑，“恐怕我现在不适合握手，会让你沾上一手泡沫的——见到你我也很高兴，韦斯莱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叫我哈利就好，姨父姨母都这么叫我。”

韦斯莱先生收回了手，同时在袍子上局促地来回抹了两下。“金妮应该和你提起过，我和我的妻子莫莉想邀请你来家里做客，以感谢你上学期对我们女儿提供的帮助。”

“对，金妮给我写的信里说过这件事，我回复她说好。”她说，“但是我以为——”

“我叫你开门，你的耳朵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