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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捉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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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03这拨稀奇古怪存在,各自坐镇小天地,一股股磅礴道气,遮天蔽地,将那大骊京城团团围住。

寥寥数位,便有大兵压境之窒息威压。

率先来到这方人间的青裙女子环顾四周,察觉到这块占地极小的陆地版图之上,有五座山头,雾蒙蒙亮起了五种光彩,结阵为一。

她想了想,好像有那大嶽真形图的意味。

记得当年,就两幅符箓图画的草稿,高山数量是三是五,他们是有过讨论的,可惜未能定论。

看来后世由阴阳派生出的五行学说昌盛啊,她难免唏嘘,昔年之一株春草苗头,如今已是生长成一大片大道流转不息的茂盛草原了。后辈学道人的智慧机巧,确实不容小觑。

白骨道人微觉不适,便有些心生烦躁,本来挨了武夫一拳就崩碎了化身,脸上挂不住,只见它一挥紫袍大袖,将那席卷而来的宝瓶洲北岳道气打退回去,霎时间云海翻涌,如悬空海水的潮起潮落。

被白骨道人的这一袖神通,无数云朵密集攒簇在一座山头周边,一座披云山如一尊披挂雪白甲胄的神将。

白骨道人瞧见那山巅,站着一位耳坠金环的山神,躲在乌龟壳里边,受了阵法加持,还算有点道行,它笑着提醒几句,“小家伙,再有类似的挑衅举措,本座可就当你是要问道了,按照当年规矩,你我就等于划出道来,道高者活,道低者死!一旁道侣、法嗣也只能眼睁睁瞧着这场斗法,绝不可插手。”

魏檗微笑道:“你有你们的规矩,我也有我们的职责。”

白骨道人本想戏谑几句,发现已经被那姓陈的盯上了,它不敢掉以轻心,立即止住话头。

先前那一拳,也不知是倾力递出,还是故意留力几分?

陈平安卷好了袖子,说道:“诸位乘兴而来,总不好让你们败兴而归,就给你们一炷香滞留大骊国境的光阴,天上事天上了。

“提醒一句,谁敢惊扰了城内凡俗,害了任何一条性命,我不光杀谁,此外所有旁观的,就都别走了。”

不用解送文庙功德林,大骊自有一座牢狱正好虚位以待。

估计袁化境这会儿眼睛都已经红了吧。

白骨道人闻言摇头不已,本座若是故意杀了几只蝼蚁,“连累”几位盟友,你小子岂不是就要身陷围殴?这等顾头不顾腚的狂悖之徒,自寻死路无疑!

倒是让它想起了昔年人间的许多故人,材力更好,机缘更多,长久得势,好像都会变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落了个半道消亡的下场,小劫易过,大劫难逃。恐怕除了自己,如今又有几人能够记得他们的道号,作为?

它抖了抖袖子,戟指向那一粒青色芥子身影,“天地通之前,你这般癞蛤蟆打哈欠吞日土月的口气,也算你真本事,本座忍你无妨,主动避让都是应该的。只是这会儿是什么光景,陈平安,你自己心里没数?还在故弄玄虚,白白让我小觑了人间学道者的心性。你尚且如此,地上学道人等而下之,人间如此不堪了么,可怜可怜,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可悲可叹。”

“也难怪那周密无法在蛮荒成事,既然会输给你这种粗劣货色,想来他强不到哪里去。”

“罢了罢了,就让本座受累些,重整旗鼓,亲手改天换地,还世道一个该有的规矩。”

国师府廊道那边,宋云间并不轻松,虽说京城三座大阵都由他住持,但是既要护住整座京城,还要施展障眼法,这位道号撄宁的大骊国运显化存在,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陈平安这位新任国师当然辛苦,问题是他宋云间也是相当不容易啊,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亲眼见证了多少老飞升一辈子都见不着的风光?先是十四境鬼物蚬的作乱,加上那场天地通,今天又来!

也亏得先前国师就以某种秘法,提前遮蔽了天机,大骊京城百姓,眼中所见还是一场大雨。

宋云间悄悄提了提手中的旱烟杆,千真万确的寻常物件,国师能有此神通?

一旦确定了这拨道龄悠久的存在,是敌非友,双方是肯定要大打出手了。

宋云间叹息一声,道心起伏,百感交集,都可以提炼为一句话,真他娘的刺激!

袁化境在内几位目前留在京城的地支修士,已经聚在一起,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他们这几个聚拢在一起造访大骊,要比单枪匹马登陆宝瓶洲的蚬更为厉害,此刻大骊京城形势更为凶险,国师甚至都懒得通知他们半句,就好像无声一句,你们看戏就是了。

确实如国师所料想,袁剑仙眼神炙热,心情要比那北岳地界的云海涌动更为夸张,只是袁剑仙心有激雷,瞧着面如平湖罢了。熟悉了蚬的大道根本,就算能够如何,袁化境也下不去手,但是这位眼高于顶的白骨道人,气势汹汹造访大骊,摆明了是奔着国师而来,自己若能捡个漏,将其炼为傀儡,不是绝佳?!

如此说来,速速闭关跻身玉璞境,确实需要更加上心了。

看来大骊两座密库的那一件半仙兵和两件法宝,是该改口讨要,折算战功购买便是,不占大骊朝廷和国师的半点便宜。如果价格过高,反正自己可以与周海镜、陆翚他们赊欠一笔战功。

白骨道人俯瞰那递出一拳便停手的青衫武夫,他恍然抚掌大笑,“是了,小辈色厉内荏,空城计!”

陈平安显得耐心极好,直到这一刻,才满脸笑意道:“说完了?一炷香功夫,是你们几位共有的光阴。”

曹慈看着那个陈平安,感觉比较陌生。虽然他身份极多,名利枷锁重重,但是此刻的青衫长褂,赤脚悬空,人生在世如此自在。

徐獬忍住笑,以心声与曹慈说道:“我现在知道为何中土文庙要封锁消息了。”

曹慈说道:“这位白骨道人要小心了。”

先前白骨道人看那人间山河,它的“眼神”与那青丘狐族的眼神,截然不同。

后者是讶异,是惊艳,有欢喜心。

白骨道人的眼神,就像一个行径无良的土豪劣绅,难得出门走一趟,看着别家庄稼的长势。

至于它自称“本座”一说,犯了个忌讳,可大可小。

高过云海雨幕的青天中,一条线。

白骨道人道心一震,抬手晃动袖子,一件紫色法袍蓦然大如湖泊,敛了真身隐匿其中。

砰然一声。

一拳避无可避,拳罡与法袍撞击在一起,声若洪钟,如佛道庙观内课业吟诵真言某个字。

白骨道人连同紫色法袍一起旋转起来,且倒退出去千余丈,就像一座紫色湖泊出现了无数个漩涡。

陈平安单手负后,只是递出一拳也不追击,讥笑道:“不晓得惜时如金的道理,恁多废话!”

也对,对这些存在而言,光阴本身就是最不值钱的,甚至是他们最为痛恨的,追求长生不朽的求道者反被长生牢笼拘押。

掐诀定神,在空中眨眼间旋转数十圈、不断高升倒掠而去的白骨道人,紫色法袍边缘猎猎作响,相较于巨大的法袍,这位远古道人的骨架小如沙粒。

一副出现无数裂缝的白骨咯吱作响,丝丝缕缕的金光,如百万游蛇衔接,白骨体魄顷刻间便恢复如初,那些被一拳崩散的道意灵气附着在紫袍之上,一一归于原位,往外迸溅的退散速度快,返回七百余金色气府的速度更快。

这位白骨道人的脸庞,虽无眼珠、皮肉筋脉鲜血,但是旁观者都可以清晰感受到它的情绪变化。

它不得不承认,是好拳。

这就是强横无匹的肉身成神,这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中武道十一境的蛮不讲理。

关键是这一拳的罡气,竟是用上了模仿天道旋转的大道真意,故而连白骨道人与法袍一并被迫跟随右旋!

又是一线拳罡迎面而来,有那宛如一把钝器磨砺玻璃面的刺耳声响。

白骨道人连同法袍转为左旋,不断倾斜高升后退,白骨当场化作齑粉,广袤飘摇的紫色法袍亦是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大小窟窿。

再次恢复原貌,白骨道人便要言语几句,愿意由衷称赞对方拳法如神……

下一刻,又是平淡无奇的一拳,浑厚拳罡左右旋转兼备,大道相冲的结果,便是瞬间将白骨道人与紫色法袍撕成两半。

兴许是递出这第三拳,也确实不算轻松写意,青色身形飘落在那头巨狐的脑袋上边,选了个不错的落脚点。

她满脸戾气,使劲摇晃头颅,“姓陈的,滚下去!”

陈平安一跺脚,将它头颅下压,再次磕碰京城外城的墙头。

住持大阵的宋云间随之身形不稳,陈国师唉,这一脚,多余了!

陈平安犹然神色忿怒,又是一脚踩踏狐头,“他妈的,敢对老子使用美人计,算你们找对人了。”

她无法言语开口,诉说心声也难,只好以本命神通传递心意,本来这种手段,是用来魅惑怂恿远古地仙的看家本领,能够在对方道心中,悄无声息种下一颗“情种”,

“陈平安,你再如此辱我,我就要舍了大道性命不要,与你不死不休!”

陈平安就要再一脚,用上“斩首术”,将它的一颗脑袋都剁掉。

突然想起一事,跟徐獬闲聊时的某句对话有关,抬脚横跨出去,离开她的脑袋,走到了墙头。

竟然还有脸,不忘与她好言好语道了个歉。

约莫是挨了两脚的缘故,头昏了,她一时间犯迷糊,也不知道是接受道歉,还是回骂几句。

宋云间眼前一花,一手帮某人拎着旱烟杆,一手扶住廊柱,心中叫苦不迭。

陈平安眯眼望向天幕,身边这头青丘旧主的大妖真名,捻芯这位缝衣人是有录名的,可惜,那位擅长示弱的白骨道人却是没有,更可惜的,是它不曾学武,否则就更简单了。

一座雪白高台之上,那位彩脸古巫流泪不止,死死盯住那个身穿青衫的人族男子,好似终于确定了真相,他神色凄凉,伸手去抓脸庞,五指如钩,撕扯得满脸血污,痛苦哽咽道:“现在不是,以前不是,天地通的当时,你们俩都不是……”

他伏地不起,好像是在用虔诚的姿态,在此磕头问天地,很快在高台磕出一摊鲜血,与那彩色混淆在一起,用古语嘶吼道:“求问真神何在,天公何在?!”

青裙女子叹息一声。这位别无杂念、只求“一心见一”的道友,其实还不如不走这一遭。

扶摇麓私人道场,一门之隔,屋外夏蝉嘶鸣,聚声如涛,屋内太虚无垠,星河灿烂,谢狗闭目双手掐诀,盘腿而坐于蒲团。

三重景象。

以心斋术养剑炼气、护道两不误的貂帽少女。

背后站着一位白衣缥缈、双眸湛然的女子,正在观看“吾省即宇宙”的丁道士。

再后边,便是剑修白景的妖族真身。

谢狗骤然睁开眼睛,瞬间化身、法身、真身合一,身形飘掠出屋子,伸手一招,将廊外斜靠墙壁的绿竹杖抓在手中,身形化虹,打开道场禁制再关闭,谢狗与那灰蒙山螺蛳壳道场内闭关的小陌遥遥心声言语一句,别半途而废,我去会一会两位旧人,放心交给我便是……她迅速转头瞥了花影峰那边,立即变脸,爆喝一声,甘次席,出工了,随我出山斩妖除魔!

老聋儿苦着脸,与那些学道人叮嘱一番,等他回来,就要检查他们的炼气进展。快步走出传道的学堂,老聋儿化做一道剑光,跟随谢首席赶赴大骊京城。

谢狗一手缩在袖内,倒持短剑。

捏三山符,缩地来到京城外城墙头,飘然而立,谢狗一手缩袖,单手叉腰,瞧着那头骚狐狸的巨大脑袋,哎呦喂,道友的脑门怎么肿了。

这位道龄还要大于白景千余年的青丘旧主,也是极为意外,确定了貂帽少女的真实身份,瞧着倒也不如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只是心中奇怪,白景不在那蛮荒兴风作浪,随便篡夺他人道号,在这书生当家作主的地盘作甚?

城墙上和城墙外,大眼瞪小眼,她们各怀心思。

“骚蹄子这么惨的。”

“白景为何这么弱了?”

“趁人病要人命,做掉它!再嚼了它的这副真身,如今自己境界低,胃口小,定能饱餐一顿,说不定就能直接提升两境?嚼个刘老成不合适,嚼它总是不算啥,山主多半不会阻拦?往它真身上边张贴一大摞自制三山符,移去扶摇麓道场,嚯,面黄肌瘦的地主家也有余粮啦。”

“睡她有望了!身边刚好缺个婢女,天助我也。”

它媚眼如丝,一张狐脸竟然也能让人觉得春情盎然,缓缓开口说道:“白景道友,万年不见,甚是想念。”

天底下的美女,若是定了容貌,任你倾国倾城的姿色,终究无法做到必定人见人痴,而这位青丘旧主的面容、身段、气态,落在别人眼中,都是因人而异的,故而能够勾起道人心中最大的情欲。

远古多少学道有成的地仙,被它种了情种、坠了情网、在那欲海翻波而不自知,泄了元神,白白赠予它做了大道资粮,只留下一副躯壳,再被施展彩炼之法,最终沦为它的裙下之臣。

远古青丘地界,狐族先天孱弱,学道无法速成,不擅厮杀,多少觊觎垂涎她们美色、欲想将她们收为奴婢、炼为鼎炉再随手弃之如敝履的强横之辈,早年都是这位青丘主人聚拢同族,创建道统香火,也是它一力庇护数千年,维系道统一线不坠。

以至于狐族对远古神灵从无仇恨之心,对大地之上的学道人却是恨意滔天。

远古大地多少道士,是以动辄数十数百的狐族性命炼作鼎炉,成就的地仙,开辟的洞府?

青丘旧主在证道飞升之后,它便开始游走人间大地,期间遇到过许多杀力足够、道心欠缺的地仙,甚至还有两位飞升,一伤一死,终究还是被它得手了,偶有几个例外,其中就有当年尚未飞升的剑修白景,双方各施手段,纠缠斗法一番,终究是被她给跑了,未能缱绻云雨一番,至今想来,它还是颇为遗憾。

谢狗扯了扯貂帽,哪怕如今境界比这狐媚子低了许多,仍是直直对视,笑眯眯以心声道:“阿紫姐姐,你本事这个大,咋个不去睡我们山主嘞。”

阿紫并非真名,只是这头狐族老祖宗的年少昵称,知晓此“闺名”的远古道士,屈指可数。

同样站在城头这边的陈平安斜眼看来。

谢狗立即露出满脸懊恼神色,继而义正辞严道:“骚婆娘又乱我道心,本首席与你不共戴天!”

被一拳撕扯粉碎的白骨道人又一次聚拢现身,瞥见城头那边的貂帽少女,道人顿时悚然一惊。

白景这凶悍婆姨怎么也在,并且看样子,她与那姓陈的是盟友?莫非已是道侣?

来了五个,一现身便莫名其妙化作劫灰飘散人间,只是将那大戟丢入海中,便一走了之。

余下四位,为首的青裙女子,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现出真身围绕京城的青丘旧主,被陈平安报出真名,吃了些苦头。而那位彩脸的远古大巫,好像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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