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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祭故人偶遇钱先生 习墨篇踌躇沙小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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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上回,柳如是目送郑如英离开“前缘阁”,遁入空门,此生常伴青灯古佛,又盼得王月从杭州归来,虽说如是对其此番归来颇感陌生,但毕竟安然无恙,一切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而眼下她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待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妥当以后,她便启程,前往马湘兰的坟前吊唁。

柳如是本想带着王月一同前往,但王月对此事漠不关心,以一句“近日乏得很,不想动弹!”就将如是打发了。如是无法,也只得随她去了,自己便由一名小厮驾车前往。到了地方,如是吩咐那小厮在不远处等候,自己则提着各类祭品下车步行过去。

等她快要走到马湘兰的坟前之时,抬眼一望,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那里。如是见那身影似曾相识,熟悉却又陌生,一时好奇,便快步走了过去。那男子似乎意识到了有人靠近,便转过身来。如是仔细一看,那人竟是钱谦益。

钱谦益也认出了柳如是,便走上前来,文质彬彬的道了一声“柳小姐”。

如是立即施礼回道:“钱先生也是来祭拜兰姨的吗?”

钱谦益道:“正是,不想在此处还能遇到柳小姐,不如你我二人一同祭拜吧!”

柳如是浅浅一笑算是默许了,便走到马湘兰的坟前,蹲下打开食盒,准备摆放要供给马湘兰的祭品。如是带来的食盒共分两层,第一层是‘三牲祭品’,烹制好的猪肉、鸡肉和鱼肉;第二层则是一些水果、糕点和一壶清酒。

待柳如是将这些祭品摆放好以后,她先点上馨香三炷,交到钱谦益的手中,而后又点燃三炷香,与钱谦益一同跪在马湘兰的坟前,行三次跪拜大礼后,二人将手中的三炷馨香均插在马湘兰的坟前。如是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只酒杯,摆放到钱谦益面前,自己端起酒壶往里面倒了满满一杯。钱谦益知晓柳如是孤身一人前来祭拜,定然只带了一只酒杯,而与自己在此处相遇则纯属偶然,故而将自己面前的这只酒杯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如是面前,并说道:“这本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君子不敢夺人之美。”

柳如是知道这钱谦益乃是当代有名的博学鸿儒,一直恪守礼法,修身慎独,绝不越雷池一步,故而自己也不该过分推辞谦让,倒叫他为难。于是,如是从容端起酒杯,将这一杯清酒洒地祭拜。钱谦益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便微微一笑,自己端过酒壶,为柳如是的杯中斟满清酒。撒酒过三巡后,他二人起身,轻轻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便也完成了祭拜之礼。

柳如是对钱谦益说道:“先生真乃‘平易近人’之士,兰姨能得先生为之行跪拜大礼,也该含笑九泉了。”

钱谦益道:“虽说大丈夫一生,只该跪天地,跪君主,跪高堂,但湘兰却是一位忠肝义胆、不畏强权的奇女子,理应受我一跪,她也当得起我这一跪!”

柳如是沉吟道:“是啊!在这秦淮河畔,金陵城中,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马湘兰了。”

钱谦益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说道:“柳小姐何必自怨自艾呢!依钱某看来,小姐与湘兰颇有相似之处,一言一行皆透露出须眉之气,假以时日,定不在湘兰之下。”

柳如是抬起头,与钱谦益对视,说道:“能得先生今日之言,如是纵然是死,也无憾了!”

听了柳如是的话,钱谦益依然微笑着说道:“小姐言重了,眼下小姐一举夺得‘花魁’之位,在这金陵城中炙手可热,钱某有心要前去拜会,怕是还要等上几日吧!”

听了这话,如是却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近日有几件私事缠身,如是虽得了‘花魁’之名,却依旧不得闲暇。本想等这些琐事处置妥善后,便前去拜谢先生,不料今日竟于此处得见先生,先生请受如是一拜!”说完,她便向钱谦益施礼道谢。如是自从听了郑如英的说辞以后,便一直认为,自己能位列‘四大美人’,是凭借顾喜与白璧观音之力;而夺得‘花魁’之位,则是依靠王修微与钱谦益之功。

钱谦益见此情景,连忙虚扶了她一把,并说道:“我并未施恩于小姐,实在愧受小姐这一拜!”其实他此话并非虚言。那天,当王修微托付他照顾柳如是之时,他的确爽快答应。可事后不久,他便后悔了,自己作为此番‘选美大会’的主评判,怎可于众人面前明目张胆的行偏私之事。于是,他此后暗地里还经常给柳如是掣肘,不希望她的名次过高,这样,既能给王修微一个交代,也算给了陈子龙一个面子,更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可令他无可奈何的是,他的这点小心思,其他评判却似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最后众人商议的结果,还是把柳如是定为了‘花魁’。他本想驳斥几句,可当着陈子龙的面儿,又怕因此开罪了他,便只好作罢,认了柳如是的‘花魁’之位。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切皆出自草衣道人——王修微的手笔,多年风月场上的摸爬滚打,她早已默默地看穿了这些‘官儿’的趋炎附势与阿谀奉承。

柳如是起身未语,倒是钱谦益关心的问道:“小姐适才说道,近日被琐事缠身,不知小姐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否说与钱某一听,若有需要,钱某定会鼎力相助。”

柳如是回道:“不过几件小事罢了,怎敢劳烦先生大驾!况且眼下如是都已将其一一处理妥当,有劳先生挂怀。”说完,她又福身向钱谦益道谢。

钱谦益温和的说道:“柳小姐无须与我客气。钱某既受草衣道人之托,对小姐多加照拂那也是应该的。日后,若是小姐有用得着钱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柳如是道:“那如是便多谢钱先生了。”她顿了顿,接着试探性的问道:“敢问先生是如何与我师姐相熟的呢?据我所知,师姐这些年来一直在扬州和杭州两地穿梭往来,并未到过金陵。”

钱谦益抬头望向远方,回想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我初到扬州讲学,听闻草衣道人的大名,便前去拜会。谁知竟与修微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自此,我于扬州讲学期间,便经常相邀修微一同泛舟游湖,把酒赏月。她也如同湘兰一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针砭时弊,胸怀天下见解独到,故而那时我们二人交往颇深。不过,眼下细细想来,确是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修微了!”

如是道:“先生果真是个念旧情之人,想不到数年前的一段交往,竟让先生至今记忆犹新,如数家珍。”

钱谦益道:“古语云: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人交往贵在高雅纯洁,而非日日的亲密无间。故而吾与草衣道人的这段交往即便清淡如水,可情谊却是潭水千尺。”

柳如是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钱谦益见她不言语,便怕一时冷场尴尬,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柳小姐的字师从何人啊?钱某当日在'书画会'上一睹小姐墨宝的风采,但见笔力醇厚,清远萧散,确是一幅好字啊!”

柳如是羞赧的摇摇头,说道:“当着钱先生的面儿,如是怎敢班门弄斧呢!况且,如是在'书画会'上也未能讨个好名次,实在愧受方才先生之言。”

钱谦益摆摆手,说道:“柳小姐过谦了!虽说小姐'书画会'上的那幅字有些许瑕疵,名次欠佳,但钱某看的出,此皆出自外力之过,终是瑕不掩瑜。”

柳如是说道:“我与师姐自小受教于盛泽归家院徐拂门下。多亏师傅日夜悉心教导,如是才得以读书写字,不至于目不识丁。”

钱谦益疑惑道:“小姐与修微师出同门,何故你二人的字迹风格却大相迳庭呢?”

柳如是笑了笑,说道:“师傅因我二人性格不同,故而分别给我们姐妹各自挑了师傅,我专攻褚遂良的铁画银钩,波势自如;而师姐则擅长颜真卿的‘颜体’楷书,力求字内精微,字外磅礴。”

钱谦益点点头,笑着说道:“哦,原来如此!过两日,钱某想请小姐闲暇时候过府一叙。到时会派车轿来接,还望柳小姐务必赏光。”

柳如是微微施礼,说道:“先生吩咐,如是莫敢不从。”

钱谦益抬头看看天色,对柳如是说道:“时辰不早了,不如让钱某送小姐回去吧!”

柳如是指了指马车停靠的方向,说道:“不敢劳烦先生了!如是的车驾就停那边,自己回程便可,有劳先生费心了!”

钱谦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驾马车在那边等候,便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钱某便送小姐上了马车,即可安心归去,小姐切莫推辞了!”

听到钱谦益这样说,如是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便默默的点点头,与钱谦益并肩走着。等她二人走到了马车跟前,驾车的小厮不免吃了一惊,连忙蹦下车来,一溜儿小跑到钱谦益面前,点头哈腰的谄媚道:“呦!钱先生!小的给您请安了!”

钱谦益对他说道:“有劳小哥儿将柳小姐平安送还!”

那小厮依旧一脸谄媚的说道:“先生放心!小的定会将小姐平平安安的送回去的!”

听了小厮的话,钱谦益伸出手臂,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小姐快上车吧!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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