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侯方域避难归德府 阮大铖大闹媚香楼（1 / 2）

却说上回，方以智抽丝剥茧，推断出钱谦益‘罢官’一事很有可能是阮大铖在背后捅的刀子。侯方域一时气不过，便只身前往‘阮府’，找阮大铖算账去了。谁知这阮大铖平日里虽是一直俯首帖耳的，但今日却教唆府中的家丁，将侯方域给揍了一顿，并出言威胁。侯方域还没有缓过神来，不是是被吓坏了还是被打蒙了，怔怔的伏在原地，一动不动。阮大铖向他‘啐’一口，便得意洋洋的领着那群家丁回府去了，将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此时，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侯方域顿觉颜面扫地，于是便用衣袖掩面，低声啜泣。不一会儿，一只纤纤玉手轻柔的将他抬起遮面的手臂放了下来。他抬起头，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李香君！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这般落魄的样子，侯方域则更加的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儿，立马钻进去。李香君见他这般模样，心痛的也落了泪。她用手指轻轻的帮侯方域理了理那凌乱的头发，又掏出手帕，为他拭去了脸上的尘土，而后将他搀扶起身，把周身脏兮兮的衣服整了整，便陪同他一起回了‘媚香楼’。

等他二人回到了李香君的闺房，侯方域一屁股坐到了榻上，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香君亲自为他打好了洗脸水，又将帕子浸湿，坐在他身边，为他清理脸庞。侯方域突然一把抓住了李香君拿着帕子的手腕，轻轻的放下，说道：“你不必为我如此！今日之事必会传的满城风雨，想不到我侯朝宗竟会沦为这金陵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实在是斯文扫地，有辱家风啊！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一死了之，倒也落个干净！”说完，他便起身，要向那墙上撞去。

李香君急忙从后面抱住了他，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对他说道：“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外面的那些个流言蜚语，让他们去传好了，反正传个十天半个月的，没了趣味，也就烟消云散了！还能怎么样！倒是你！你若就此去了，我又怎可独活！倒不如，倒不如我先你一步算了！”说完，李香君便将侯方域松开，自己假意向那墙上撞去。

侯方域见状，连忙反手将其一把搂入怀中。并安慰她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从此我便不再轻生，你且安心吧！”

李香君听到侯方域这样说，抬起小脑袋，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侯方域，问道：“此话当真？”

侯方域宠溺的一笑，回道：“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香君这才止住了眼泪，将头重新埋到了他的怀中，两只手臂抱他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侯方域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如瀑秀发，说道：“好了，你去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吧！我乏了，想到床上去躺一躺！”

李香君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他的怀抱，径直走到了门口，转过身，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了许多，这才放心将门掩上，前去取他的干净衣物了。

侯方域见她走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他拿起刚刚的那方帕子，对着李香君平日里梳妆用的菱花镜，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自己那张被打得红肿淤青的脸。他看到了妆台上的那些胭脂水粉，心中不禁苦笑一声，若生为女子，遇到今日这般境况，倒是还能用脂粉为自己遮上一遮吧！只可惜，这世上竟没有一件男子可以用来遮羞的东西！

李香君为侯方域找好了一套干净的衣物，临上楼时，却遇到了前来探望侯方域的陈贞慧、方以智、和冒襄。陈贞慧一见到李香君，便问道：“敢问小姐，现下朝宗兄的情形如何啊？”

李香君摇了摇头，说道：“刚回来时一心便要寻死，眼下这才刚被我拦住。”

方以智道：“如此，我们几个便上去瞧瞧他吧！”说完，他三人便要登楼而上了。

谁知，却被李香君给拦下了，她说道：“三位公子且慢！请听小女子一言！”见那三人停下了脚步，她便接着说道：“眼下朝宗身处困顿之中，香君很感激三位公子能在此时雪中送炭。但我素来知晓他的脾气秉性，他定是不愿以如此落魄的模样示人。还请三位公子稍后片刻，待朝宗梳洗整齐后，再上楼相见可好？”

听了李香君的话，陈贞慧等人纷纷点头，表示默认。李香君福了福身，施礼致谢，便转身上楼了。

回到房间后，李香君伺候侯方域沐浴更衣，她看到侯方域的满身淤青，则更加心痛，鼻子一酸，刚要掉出几滴眼泪来，却又被她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因为李香君知道，她若哭了出来，则侯方域便会更加难受。不一会儿，侯方域就穿戴整齐了，只是脸上还有几处淤青。又过了一会儿，那三个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上楼敲门了。李香君心下明白，是陈贞慧他们到了，便前去开门。侯方域看是他们三位到访，便又用衣袖遮住了脸庞。

方以智见状，劝解道：“朝宗兄这是何故呢？现下世人皆称赞朝宗兄仗义执言，痛斥阉党，有口皆碑，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而侯方域却心虚的说：“密之兄休要框我了！我今日当众出丑，颜面扫地，这城中百姓只会诟病嘲弄与我，何来的什么交口称赞呢！”

方以智见骗他不成，便说道：“你不信我，还能不信辟疆吗？他可是咱们之中最老实的了！”说完，便向冒襄使了个眼色。

冒襄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朝宗兄，可是你多虑了！我等刚从钱先生那儿出来，就连先生对你此举也是大为赞赏的，而他听说你此举竟是为着‘罢官’一事，则颇为动容。”

侯方域听了冒襄的话，才真正信了七八分，于是将手臂放下，说道：“能为先生略尽绵薄之力，朝宗虽死无憾！只可惜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没能替先生讨回公道，反倒叫那个狗贼给着实羞辱了一番，实在可恨啊！”

陈贞慧则数落他道：“你也真是的！单枪匹马的，怎敢以身犯险！”

侯方域摇了摇头，说道：“唉！都怪我一时大意，没有想到那狗贼竟然敢当街行凶！天理昭昭，王法何在啊！”

方以智冷笑一声，说道：“哼！王法？恐怕那执法之人与那行凶之人皆是一路货色！不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金陵知府又岂会不知情呢？不过是不闻不问，装聋作哑罢了！”

冒襄又给方以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以免再次激怒侯方域。方以智会意，于是便岔开了话题，说道：“我等此行前来是受先生之托，给你带个话！先生眼下正处于非常时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实在是自顾不暇，要说替你出头更是分身乏术。先生的意思是，现下你与那阮大铖已势成水火，只恐他日后再寻机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还是先回归德府老家避避风头为妙。”

侯方域道：“如此，我岂不就成了缩头乌龟，在那狗贼面前认怂了不成！”

冒襄则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焉知今后不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李香君也劝他道：“事急从权！你且听了钱先生的一番良苦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