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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冒險者的漫畫人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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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大鯢』,是個全村公認的神奇人物。咱們的村子以前建在海邊,靠捕魚維生,但有一年就是怎麼都抓不到魚,正當全村陷入大恐慌的時候,一個魚頭人身的傢伙把海一分為二,悠悠地走上陸地。剎那間,幾千幾萬條魚跟著他上岸,他把手一指,魚就落到一戶人家當中。」女孩滔滔不絕地向福本提起一則村裡流傳已久的神話。

「所以,你們就靠著那批魚發了一筆橫財?」福本問道。綜合幾次經驗,他發現面對故事的唯一方法,就是按著故事作者的意思講下去,既不會讓話題斷掉,也能隱瞞他缺乏想像力的事實。「對。咱們不用出海,那傢伙就自己把魚送上來了。他只要經過哪一家門口,那一家的人就會辦一桌酒席請他,想藉此得到更多的漁獲。」女孩說,那怪物不斷地被神格化,還獲得村長賜名,「大鯢」二字,本身就是一種傳說裡的怪魚。「那之後我們村子興盛了好久,」女孩以略為沉重的表情說:「直到大鯢跳入海中消失不見。」

夏夜是清新的,是誘人的。一男一女推著車走在大街上,準備履行村長交付他們的重大任務。村子有個習俗,逢年過節就要配送好酒,每一戶人家都可以拿到一瓶酒。就因為我家開的是釀酒廠,就要做粗重的工作,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女孩嘟嘴抱怨。哎哎,只是送貨,又不用動腦子。福本說。你說得倒輕鬆,這樣好了,換你來送酒。福本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是說出口的話又不能收回來。於是,大部分時間福本代替女孩爬上爬下,把酒瓶放在屋外的平台上。平台是由幾片木板釘成,專為放置酒而設計,十分簡陋。

一路上由於送酒的過程太無趣,女孩就順道給福本講了大鯢的故事,那段奇遇,是所有村民共同的驕傲。聽完之後福本又喊了一次累。「你以前可是很威風的,我真希望你能變回那個願意教我彈三弦的大鯢。」女孩接過瓶子,他都幫了她這麼多次,總該給他一點獎勵。這戶人家真是好心,他們的平台就裝在大門前,還帶個小屋頂的咧。

女孩走到屋簷下按了門鈴。不出半秒,一個年輕女人曼妙地出來招呼他倆,洗衣用的橡膠手套還穩穩的戴在手上。「我在想到底是誰敢打擾我掃除,原來是村長的女兒啊,失敬失敬。」女人一講話,周圍全是洗衣精的味道,那惱人的香蜂草!福本差點沒把晚餐吃的飯糰吐出來。那女人又以奇怪的眼光打量著福本,傳聞中的大鯢,竟也長得一副帝王之相,真是長知識了。「全村的人都知道妳那件糗事了,招惹上大鯢,妳果然不是普通的刁蠻。」看女孩站得像根木頭,女人兩手一擺。「妳該不會還沒向他自我介紹吧,秋殿羽衣子?」

羽衣子在原地一臉僵硬的笑容。「嘿嘿。」接著,福本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朝她左看右看。村......村長的女兒不是誰都能認識的,我這麼做是為了防止你追究責任,免得你又來煩我。羽衣子吞吞吐吐地解釋完畢。做錯事就是做錯事,大小姐,妳的心機還真重啊。福本挑起一邊眉毛說道。「所以,你們今天來是要幹什麼著?」女人提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疑問。羽衣子突然改變主意,從推車上拿了酒瓶送往女人的懷裡,女人搖晃著瓶中的酒,一面鑑賞一面讚嘆。你們這群小可愛,晚上還送酒來,真是謝謝你們啦。她一手抱著酒瓶,一手握著倚在門邊的掃把,又回去屋裡打掃了。

他們倆告別了女人,繼續這條送酒之路。

山村的歷史也並不悠久,村民們知曉出不去這處大洞,於是蓋了一棟又一棟樓房,樓愈蓋愈高,人們也大多躲在樓裡播著舞曲,逍遙度日。房子都是臨時搭建,再簡單用水泥塗抹而成的。有些閒得發慌的藝術家覺得水泥外牆太不美觀,就在牆上塗鴉,企圖將整面牆變作抽象畫的天堂。這股創作熱潮蔓延到全村,村民紛紛提著油漆桶到牆邊,繪出屬於自己的圖騰。花、鳥、魚、男人、女人、果樹、辛香料,一具變形的人體,各種各樣的色塊撞擊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怪異的拼貼畫。畫上的每個小單元,彷如有生命的躍動。

黃色的高樓在路邊參差不齊的排列著,色彩夢幻的招牌意外地掛得整齊,似乎是店家親手繪製的。這一間是剪刀,隔壁一間是整副假牙,再下一間是牛奶糖包裝。福本沿著騎樓走,邊走還邊看店主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一帶的商家都拉下了鐵捲門,騎樓裡沒有燈,僅能依靠那幾塊自行發光的招牌替他們指路。起初福本跟羽衣子挨家挨戶地送酒,卻屢屢碰壁,後來乾脆由福本打頭陣,尋找照常營業的商店。前方依舊一片陰暗,蚊蟲經過他的腳踝但沒碰到他,還有來源不明的某種生物的吐息聲,福本想還是走騎樓外邊好了,外邊滿天的星光能治一治他的疑心病。

羽衣子問起福本的探勘結果,他說一無所獲,就在兩人意志消沉之際,霹靂啪啦霹靂啪啦,好像有東西爆炸了。福本以為這爆破是衝著他們來的,頓警戒起來,女孩告訴他是村裡在施放煙火,宴會的結尾都要以煙火來畫下句點的。煙火升空,爾後開出一朵紅薔薇,火光把銀河都染成薔薇色。羽衣子說她待在平地欣賞就好,兩棟樓之間的的光景夠她享受的了,現在去廣場也趕不上。她講這句話的時候,眼角閃現一絲落寞。福本沒再多說什麼,就只是攀上街角的梯子,然後邀請女孩一同上屋頂看煙火。「我老爸說,煙火要靠近點看才過癮。」福本如此說完又豪爽地笑了幾聲。

女孩跟上福本的腳步,在魚鱗狀的屋頂上坐定位,她自認這是「最好的位置」,望向細細碎碎的星點,千萬顆星,千萬顆無瑕的鑽石,三百六十度的壯觀景象包住屋頂,甚至全村。下一發煙火彈又迅速地炸裂開來,以一顆星為中心開出六瓣的花,心臟一樣血紅,似花而又非花。女孩說那好像洛神,福本吐槽道洛神只有五片花瓣,哪來的另外一片。女孩不高興了要搥福本,福本又是一閃。危險危險,大小姐,拜託讓我專心看煙火。紅花開放,藍色煙霧伴隨著旋轉的花兒跳一支雙人舞,翡翠的苞片也露臉了,福本仔細一看,那不是花而是葉片--聖誕紅,滿園子的聖誕紅。它們鋪成一條貫穿天地的道路,綠中有紅,好紅好紅的地毯。晚風拂過,紅地毯散作一片片的紅瓣,輕灑人間,灑向廣場四方,又順著每間房的屋簷垂下,默默的點亮黑暗。

真是一場紅通通的雨。

煙火降落的瞬間,推車上的瓶子裡有十幾朵花綻放,花季幾秒後才結束,賞花的時間多的是。美呆了,你還是這麼衝動,大鯢,不過我喜歡。原來我從以前就是行動派。你一直都是啊,即使外貌改變了我也認得出你。最後的最後,煙花綻開成一個大環,環中的星空寫了字:祝魚尾村五歲生日快樂。天空是草莓色的呢。大鯢,秋殿羽衣子在此......向您獻上由衷的感謝。福本從頭到尾都沒跟她說,他的本名並不叫大鯢。

「這片星空也太不自然了一點,簡直就是......用某種軟體合成的。」明亮、澄澈、色彩飽滿,星星從不下山也未曾閃爍過一下,也無飄過的雲霧,有人刻意營造此景是為何?福本問羽衣子,羽衣子也不回答,轉身比個手勢叫福本不要再問,走向屋頂上的一座紙箱房屋。一旁等著的福本瞥見箱子上印著的字,小心易碎,屋內大概藏了很多貴重物品。羽衣子笑了一笑,她說那是她的秘密基地。那屋子的剪裁倒也精緻,裡頭裝了幾盞黑色燈罩的吊燈,亮晃晃的。羽衣子自一個堆滿雜物的小箱中「拉」出一台收音機,並扛著從屋裡出來,福本也被她趕往老地方坐好。她將收音機擺在兩人之間,「沒有煙火秀可看,不妨來聽一聽音樂沉澱心靈。」機器有點年代了,她尚不確定能否正常運轉。撫過收音機上金色的紋路,她按下播放鍵,再把旋鈕調到恰當的頻率。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嗶。「歡迎收聽『三弦之夜』,今天本節目請到當紅音樂人--彩瀨藻先生為各位帶來表演。彩瀨先生是鋼琴家,這次特地學了三弦,希望能給觀眾不同的印象......」演奏者輕輕撥了弦,一個音符過後,開始一系列瘋狂的彈撥,琶音,顫音,切分音,中間一個小節要沉穩,緊接著是華麗麗的大亂奏。「我都快分不清這是鄉村吉他還是三弦了。」福本在音樂慢下來的時候說。純淨的鋼琴聲加入伴奏,修長的雙手滑過琴鍵,來一段獨創的旋律。叮叮咚咚叮個鈴咚咚,薩克斯風奏起,靈活的演出讓福本很是陶醉,獨奏過後爵士鼓也參一腳,強烈的節奏串起了整首曲子,東西合璧能合得毫無縫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了。全部樂器合奏,將表演推向高潮時,福本卻聽到呼嚕聲,我的老天爺,羽衣子竟然趴在他肩上睡著了。當初要聽這節目的可是你,你卻藉機補眠,快起床,那人的演奏會一票難求,再不睡醒就沒機會聽了。羽衣子經他一搖,睡神都跑了。薩克斯風吹起最後幾個音,演奏家下台一鞠躬,台下一片掌聲。然而羽衣子還糊里糊塗的,只記得剛剛放的是晚安曲。我們的福本徹底昏過去了。

羽衣子半睜著睡眼告訴他,等等就會播第二首曲子,叫福本不要緊張。到底是誰讓誰緊張兮兮的啊。福本覺得他倆已經不能溝通了。廣告過後,節目裡的演奏家現身致詞,當他談起他的巡迴演出,收音機突然被某人一把搶走,一看是個穿休閒衫的傢伙,手上戴了只金錶。「不許聽!」他以極差的口氣說,並對福本齜牙咧嘴--那什麼可怕的臉啊!草帽的陰影把那傢伙的臉襯得慘白,一雙死魚眼,大鼻孔,嘴上長著五條鬍鬚,嘴唇又跟輪胎一樣厚,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遇到這蠻橫的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福本咬著指甲擺出一臉不屑,但既然那人沒在注意他,就壓低聲音扮得斯文點好了。「這位先生,隨便拿走別人的收音機是很不禮貌的喔。」那個怪人把收音機抱得更緊,一手將開關按掉,又露出滿口尖牙想讓福本知難而退。「在我家樓頂放這種音樂,這是噪音汙染你知道不知道?屋頂都快要掀起來了。根據大樓管理委員會的規定,這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帶進來!」說完抱著收音機就走,一路上不停地碎碎念,說這小孩沒救了,沒家教沒常識,又一個未來的人生大輸家。「吵到您十分抱歉,但......搶人財物的傢伙果然欠-一-番-教-訓-啊!」福本以他百米跑十三秒的速度衝過去,賞了他一記右鉤拳,那傢伙反應太快,左手出拳壓住福本。拳頭碰拳頭,兩股純粹的力量正面交鋒,相撞之後電光石火,兩人的手被反彈的力道撐開。福本左手打一拳,右手再打一拳,可這人閃避的功夫倒是厲害,使福本連揮了好幾個空拳。

福本攻他的腰椎,他下垂的臉頰,甚至是他那不知養了多少條鮪魚的鮪魚肚,他沒料到這小孩毫不手軟,每一拳都被打中。福本攥著他的鬍子,當下自己就是武打明星,還能不樂嗎?在勝利之餘,他搶下收音機,以為可以功成身退,不過那人仍在注視著他。福本想一次打垮那傢伙,便往他的腦門攻去,卻沒打著,他的拳風反而讓那人的草帽褪下。媽媽咪呀,魚頭人,這傢伙不是人,是魚!羽衣子的故事真的不假,有此奇人,去馬戲團打零工都能賺錢。「怪物......」福本不禁脫口而出,魚頭人很明顯地被觸怒了,先是把福本抬起,拿了他手上的收音機,又將他拋出去。「不知好歹的死小孩!」魚頭人不再理福本的哀號,正打算要走,有個人卻因為打鬥的聲音醒來。「睡得好飽......大鯢,你跟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闖進的?」鏗鏗鏘鏘,打得很是慘烈,一睜眼就看到兩人打架,收音機還落入他人手中,羽衣子一個箭步上去抓著機器不放,那傢伙是她的宿敵,史上最最孤僻的討厭鬼。她一個女孩子家,哪裡是魚頭人的對手,魚頭人一揮手,她便摔在地上了。「兩個神經病,別再讓我遇見你們!」魚頭人的背影是如此令人不快,可他們倆一時也想不出對策。

魚頭人的名字叫做「大鯰」,是跟大鯢同一時期上岸的妖怪,人稱鯰叔。身為大鯢的死對頭,他總對大鯢濫用法力幫助漁民一事感到不滿,經常找大鯢比賽施法,卻都輸得只剩一條褲子。村裡的人瞧不起他,又因他處處跟大鯢作對,大夥緊閉門戶不讓他進去作客,他只好住進村子最破落的一間小矮房,遠離人群,性格越發古怪的他成了大夥眼中的「孤僻仔」,孩子間還傳出他以人肉為食的傳聞。

欲找尋靈感的兩人前往秘密小屋,那兒不會有怪物,越往深處走,福本感受到的家鄉味越重。「我超級恨他,尤其是他的油腔滑調。」羽衣子邊整理東西邊說。瓦楞紙的天井上停了幾架玩具飛機,三色的塑膠箱分布於道旁,桃紅的裝保齡球瓶和小黃鴨,黃橘的裝唱片,寶藍的裝各式工具。福本打從進來就沒停止走動,除了裏頭的漂流木桌椅、大衝浪板和獨木舟複製品,尚有一箱箱的書籍陳列在地板上,天啊,是海灣的家。復古的毛衣於牆邊疊成高塔,一疊一疊又一疊,這件大型藝術品把福本驚呆了。原來小空間也能有大功用。原來一個紙箱就能造出一個國度。他望著天花板發呆,心神都飛走啦。

「大鯢,大鯢!」羽衣子看他在放空,便點了他的肩膀一下,福本終於回神。我說你,對付那傢伙的方法想到了沒有?這......大姊,法子還沒鑽進我的腦袋,我沒法給您說呀。一個字送你,笨!我去摺衣服了,不吵你了,你給我好好地想。

羽衣子撿起地上零散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對摺,摺好了往上疊,又蓋起一座「彩虹塔」。她說這是她跟大鯢從垃圾場挖掘出的還未破損的衣服,那時大鯢想換新衣,但他喜歡的那套毛衣在市面上絕版了,偶然於垃圾場一角見到,從此他就迷上了去垃圾堆裡挖寶。和他交情不錯的羽衣子也會隨行在側,深怕錯過什麼珍品;羽衣子動手找衣服時,總覺得每一件有它自己的故事。

她每摺一件衣服,就講一個他們的回憶,輪到綠色的毛衣,她就輕輕慢慢地聊那一棵老橡樹,樹下都是她跳繩的痕跡,她要大鯢幫她算跳了幾下。如果是灰色的毛衣,就不得不說起天外怪石,她以為是顆隕石,還跟大鯢研究了半天,沒想到只是工人遺落的石塊。「你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大鯢了,我們都變了。」她將大鯢最愛的印花襯衫放上衣服之塔,撫著上頭的銀色釦子微微嘆息。眼前之人的臉上儘管有魚的特徵,但那終究是一張人臉,福本是不可能褪下人皮成為大鯢的。她比誰都清楚這件事。

「你最後一次見到那條鯰魚精,是什麼時候?」福本的記性向來不好,他猛抓頭皮外加敲一記腦袋,才想得起來。「陽台的樓梯間,他與我們一陣扭打後從那兒下樓了。」他隨後又補充道:「要是我講錯了可別怪我......」羽衣子也不管他那沒自信的眼神,就握著他的雙手忙稱謝。

出了秘密小屋,繞過花台,爾後停在一青色的支架面前。支架像小手伸出陽台外,手腕綁著繩索,繩索又勾起吊籠。福本說有樓梯不走要搭這個,羽衣子又是笑,她好久沒搭了,既然來陽台就該回味才是。「不會有危險的,相信我。」她一腳跨進吊籠,示意福本降下繩子,福本不敢大意,於是小段小段地將繩子放掉。福本一面放,她一面在高空進行視察,四個方位都看過了,鯰魚不在那些小巷子裡,只能到一樓去囉。下降的速度會逐漸加快,屆時我將被整座城所擁抱,啊,這貴氣的燈光,這明星的待遇,落地的那一刻,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咔。啪啷嗡嗡嗡咿呀。吊籠卡在一串招牌中,進跟退都不能。無謂的鐵架與看板把羽衣子困在二樓的空中,羽衣子對樓上吆喝籠子卡住了,收到訊息的福本忙牽著繩索一拉,就是拉不動。羽衣子沒辦法,便看著夜景將就,結果真被她看出個名堂來。

那綠色外牆的是何東西來著。老天,紅色的帆布黃色的燈,這裡竟然開了一間店。羽衣子跳下吊籠。突出的木片漆成藍綠似拼圖圍著房子,黑色的窗櫺纏成八格,燈光在內;廣告單伏著牆鋪滿屋子,木桌沿牆擺設,幾條紅色格紋的桌巾上放著木頭櫃,櫃裡裝著水果。是間一層樓高的超市。「大鯢,你快下來!」羽衣子興奮極了,這麼小的村子也能有超市。

「勘查得如何啊?」福本從大樓另一側的樓梯出現,兩人於超市的玻璃拉門前相會,羽衣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笑著講述她的新發現,央求福本讓她逛一逛小超市。不行,我們不能把時間耽擱在超市上。福本一派正經地說,他堅持不讓羽衣子去。好嘛,大鯢哥哥,你人最好了,滿足一下少女小小的願望有什麼不好。「我說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再拖,我們就拿不回收音機了。」羽衣子朝著超市櫃檯瞄了一眼。「可是大鯰就在裡面。」哇哇哇,原來大鯰就是店主人,福本只好答應羽衣子進超市。「我等不及要揍那傢伙一頓了!」羽衣子一刻也靜不下來,準備衝破店門,卻又被福本的大手攔著。先別急著進去。福本將小布告欄上的傳單取下,將每個字都看上一遍。那張單子上是這麼寫的:

怎麼可以這麼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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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本的目光跟著文字來到傳單底下,果然有兩張色彩鮮艷的紙片。「我有辦法了!」他撕下小紙片時,如此對羽衣子說道。

逛街的時間到了,福本走到店門外,門上用噴漆寫著「山崎」,旁邊的橫桿上吊著三條鹹魚,讓福本驚嚇了一會。推開門,是深青色與棕色交雜的園地,水晶燈如彩色氣球倒著生長出來,隨處可見的動物標本總讓福本要踮起腳尖走。新鮮水果區的附近是麵包櫃,走道上全是麵糰的香味。福本看著玻璃後方的糕點,食慾又來了,可是他還不能吃。「由我先進去店裡買東西,分散那傢伙的注意力,你趁機把收音機拿走,我結完帳後會跟你一起走出店門,這樣那傢伙就不會起疑了。」福本在心裡默念作戰計畫,開始動手找另一樣商品。

他這次陪女孩兒「逛街」,有很大一部份是那鮪魚糖的誘惑--誰叫這家店有賣鮪魚糖,他畢生的愛。他奮力的搜索,自超市的左邊走到右邊,又經過了幾個置物櫃,來到那張醒目的長桌前,桌上有個盤,盤上蓋著玻璃罩,玻璃罩之下是一座鮪魚糖堆成的山。本產品榮獲年度美食大賞金獎。這些小方塊穿了藍色的衣服,價格比赤身裸體的高一倍,福本並不在意錢,小手抓起糖塊就丟進購物籃,鮪魚糖山上的他抓,山下零零星星的他也抓,抓了整整二十顆糖才離去。

福本轉入食品區,又拿了兩包牛肉乾和一包鱈魚香絲,隨後晃過冷凍櫥大道,於飲料冰櫃前止步。結著霜的玻璃反射出那小小的收銀台以及一條忙線中的魚,魚朝電話裡的人大呼小叫,掌櫃的除了那條魚沒有別人。你說田中今天請假去陪老婆度蜜月?岡本也不來?好,好,是我太激動了,你先請說。肥鯰魚推了推老花眼鏡,做出更誇張的反應。好啊,玉木那個混帳小子,騙我要到鄉下出差,自己一個人放大假,你們現在當我是千手觀音,留我一個人顧店,反正這房子是我的,我隨時都能把這間店收起來!等一下,什麼等一下,你叫我顧慮員工的心情?拜託!他們連上班都懶,我明天就叫他們走人,我才不稀罕......。冷凝的露珠流下玻璃,影像變得模模糊糊,鯰魚講了什麼不重要,福本也不去聽。

打開冰櫃,紅橙黃綠藍靛紫的糖水都在跳舞,唯一排架子上只有一瓶香檳汽水,紅色的星金色的標籤,就決定是它了,福本徒手拿也不管它冰得灼人。乾一杯金星香檳汽水,就像開了一場派對。好浮濫的廣告詞,紙上的小孩笑容好虛假。汽水被擺在籃子的最邊邊,鮨造以前都買這個給他喝,後來漲價就不買了。他又繞回派動用品區挑了一個派對驚喜盒。

收銀台一點也不收銀台,都被零食包串成一棵聖誕樹了。甜甜圈軟糖降下一道垂簾,堅果罐當左右護法,口香糖跟喉糖就在下方的籃子裡曬日光浴。福本叫鯰魚結帳,鮪魚糖一顆一顆地被他放到櫃檯上,鯰魚也一顆一顆地算錢,再來是香檳汽水和小雜貨,這兩樣經過收銀機的時候,鯰魚都轉頭看了一眼。難得的大客戶哪。福本笑笑,往錢包裡掏錢。小哥,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噢,我是陽台上那人的兄長,舍弟無禮了,請您海涵。鯰魚用鼻孔吐了一口氣。你可真會說話,小哥,我就賞識你這樣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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