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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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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邪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缓缓移向身旁熟睡之人。

明知这样做不可,却又按捺不住汹涌翻腾的心绪,想要细细描摹身旁之人的轮廓。

不过在触碰到那人之前到底还是顿住了手,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无奈地低叹,将手收了回来。心内把胆小的自己数落了个遍,却莫名安心了不少。

能有之前的触碰已是莫大的侥幸,原本便未曾指望过什么,只要他还在身边就够了。如今却不懂知足,想要攫取更多,说到底自己也是个俗人罢了。

天还未亮,他敲敲自己迷迷糊糊的脑袋,闭眼又睡了过去。

待他沉沉睡熟,身侧之人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本以为彼时他只是窒息之人下意识的反应,不想他竟还记得清楚,方才的举动已是极好的证明。再这样下去,必定弥足深陷,于他于己,都是煎熬。而自己明明早已有了决断,却又因这样那样的挂碍未能狠下心做个了结,到头来终究是伤人伤己。当年玄虎之试后师父曾说,决情定疑,万世之基。总想着兼顾两全,最后不免两手空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没有一条路可以成全所有,有选择就必有牺牲。当年的自己两个人都没能救下,如今不能再重蹈覆辙,关乎天明的未来,尤应如此。长痛不如短痛。纵使到最后他除了怨恨什么也不会剩下,也好过如此这般。

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疑惑。

身畔的青年绵长的呼吸均匀有力,映着他整夜无眠,静待天明。

翌日破晓,天明自酣梦中缓缓甦醒,下意识地望向身畔,果然已空空如也。

他素知盖聂浅眠,睡得不好,醒得也早,便也不在意。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呵欠下床更衣。待草草梳洗完毕,这才出得门来。

初夏时分,晨光来得格外早,鸟鸣清脆,四下空寂。此地并非客栈,而是一户村外的农家。许是农户外出耕种,房前屋后未见半个人影。不远处传来一阵剑气呼啸之声,他兴奋地提起剑,朝着屋边的竹林奔去。

远远地瞧见那人于幽暗的竹林深处练剑,晨光微熹,竹影轻摇,白衣翩然,剑光恍若白练。腾挪跌宕,一招一式,都无比娴熟曼妙,只是未动内力,剑招略显虚浮。

天明在一旁细细看着,研究每一招每一式的精妙之处,越看越觉那人剑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不知不觉沉溺其中,也不觉得闷,反而觉得十分尽兴。

盖聂早已留意到他的到来,收剑之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大叔,好久没见你练剑了。纵剑术还是这么厉害。”

“是啊,好久未曾握剑,已有些生疏了。”

“才没有,”天明摆摆手,走近他身侧,拍着胸脯保证,“从始至终,大叔都是最强的。”

盖聂见他笑得灿烂,说得诚恳,双眼如繁星坠落般明亮,不禁叹道,“天明,自我将惊天十剑传授于你,已有不短的时日。你勤加练习,不曾懈怠,已有了自己的领悟与成就。不过惊天十剑的最后一式‘一无所有’却总不能融会贯通。若遇强敌,终是隐患。”

天明一听盖聂提起这个,瞬间蔫了一半。若说他这些年来唯一觉得抬不起头面对的,就是这一式,偏偏这一式又是整套剑法最厉害的剑式。好比盖聂学了纵剑术,却栽在百步飞剑上,简直要命。当初习得惊天十剑,盖聂就说过,最后一式最厉害,却也最难,是豁出一切,断绝一切,置之死地方能领悟的剑式。他一个顽劣少年如何能做到断绝一切,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是以,盖聂也未曾苛求。如今他再度提起,天明顿感局促。

“这一式本是绝境之中领悟而来,若无历练,单靠想象,如何能成。当初你年纪尚小,阅历不足,自然困难。如今已有不少经历,应可慢慢融会贯通。”盖聂微叹道,“我还记得你年幼时一直想学百步飞剑,还曾使过一回。”

“大叔,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天明垂下头,“我那哪是百步飞剑,只能算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罢了。”

“百步飞剑是鬼谷派纵剑术中至高绝杀之剑。彼时你全无根基,鬼谷剑法亦不外传,是以,我始终未曾答允。”

天明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整个人似入水的游鱼,登时雀跃起来,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一蹦三尺高。

“大叔,”他兴奋地拉住盖聂的手臂使劲摇晃,“莫非你要……”

盖聂缓缓却坚定地点点头。

天明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否则梦想多年的事怎会突然成真?他放开盖聂,使劲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登时疼得大叫出声,之后却笑得合不拢嘴。

“大叔,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大叔,你不是说鬼谷剑法不外传么?”

“鬼谷剑法固然不外传。不过你未曾习得纵剑术,单单会三式百步飞剑,并不算学了鬼谷派剑法。更何况,为了压制你身上的咒印,我早已背着师父将鬼谷吐纳术传授于你,也算破戒在先。”

天明捏着下巴,笑得十分狡黠,“看不出来,大叔也有圆滑的时候嘛。”他心内激越难平,也未深究为何盖聂突然将绝技相授,只一味高兴。

当下盖聂便将百步飞剑三式的要诀一一分解,演示,倾囊相授。

剑招要点并不难,难就难在需将内力持续提升至最高,还须剑随人动,动若疾风,否则便会如那年一般,将手中之剑拱手于人。

天明深知盖聂此番传授并无一丝保留,心下开心之余,莫名又有些伤心,连自己都不知原因。隐隐有种不安感在心底慢慢滋长,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一连数日,他们二人行一路,歇一路,时而借宿农家,时而露宿野外,这乱世仿佛已全然与他们无关,从来这般洒脱自在。

天明好多年未曾如此开心,似又回到了当年随着盖聂风餐露宿东躲西藏的日子,终是将心底那丝疑虑不安抛在了一边。

纵横天下,留名青史,救万民于水火,这些都是他一直想做也一直在努力做的事。不过在内心深处,他的愿望从来与功名利禄无关。

在野外烧一堆篝火,烤一只山鸡,言笑之间回首望去,那人鬓间虽染了白霜,却容颜未老,依然在自己身边。这条路若没有尽头,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这愿望虽简单,却温暖了他许多年。

他的脸映着通红的火堆,笑得灿烂开怀。

盖聂看在眼里,面色柔和,心下却暗暗叹息。

一路行至最近的市镇时,天明已大致能掌握百步飞剑第一式。此地距齐鲁之地的薛县尚有不短的距离,步行着实不易,是以一至镇上盖聂便去市集买马匹,临行前要天明留在原地等他。

天明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等他回来。可坐了半晌,看了半晌,怎么也不见盖聂的人影。

镇子不大,行人寥寥,天明怕盖聂回来找不到人,一直在原地坐着没动。

不远处一个小孩手里抱着一个咬过的炊饼,扯着嗓子哭得声嘶力竭,看起来很是伤心。

他看不过去,便起身走到孩子跟前,蹲下身来,“喂,小子,怎么啦?”

那孩子只是摇头,手里紧紧握着那半只炊饼,哭得一抽一抽的,却不说话。

“要是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把这个给你,你看好不好?”天明扯下嘴里的草叶,几下编成一只蚂蚱,笑着递给孩子,“你看,想不想要?”

那孩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哭声也见小了不少,看着天明和善的笑脸,便抽抽噎噎地说起了原委。

“我家里有六口人,娘去年死了,留下我爹和我们兄弟四个。今年收成不好,这边闹饥荒,我们兄弟四个,就我身体最弱。今早我爹带我来这里,给我买了最爱吃的饼,说他去去就回,叫我在这里等他。然后他就……”

“他就再也没有回来。”天明喃喃道。

“你说,他是不是嫌我是累赘,不要我了?”孩子豆大的泪珠不住打转,“我一定听话,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做,绝不给他添麻烦。”说着说着,低头看着那个只剩一半的饼,鼻子一酸,泪水像发大水般决堤。“我会听话的,每顿也不会吃很多粮食,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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