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树（2 / 2）

程钰，当真是那个放牛娃。

我有心想留下，女人见我一个人，也可怜我，便将我留了下来。

自此，春去秋来，我们三人便相依为命。当然，这是在那母女两的眼中，我一个堂堂的果树妖，怎么会让自己和她们太过艰苦。

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使用妖法就仅仅是为了让程姨母女吃上肉。

我提拉着兔子的两只耳朵，走在下山的路上，突然想起许久前，在我身上撞死的那只兔子，程钰那时看到肉的眼光，就像是一头狼。

又过去两年，程钰还是没有回来，村子与世隔绝，程姨与程月都开始绝望，我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外面的时局开始太平，程钰就快要回来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果不其然，程钰回到村子，身后跟着黑央央的一片随从。

我站在黑暗处，看着程钰母子、兄妹相认，心头松了一大口气，往后一步瞬间便出现在那片果子林里，重新幻化成树身，伸展开枝干，在荒野上感受着风吹。

从此以后，我一身孑然，再无半分恩情加身，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的果树妖，愿成仙便努力修炼成仙，愿当妖就好好的懒惰。

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有人不是这样想的，程钰隔天便独身来到我的面前。

他面对着我这样一棵树，自说自话：“我离开四年，最开始是被捉去当壮丁，后来又被叫去当士兵，上阵杀敌。”

“我哪会啊，一次次都差点被杀，可是一次次都化险为夷，就像我六岁时那次的落水一样，明明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却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还步步青云直上，成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公。”

我默默听着，却越听越心惊，总感觉有些事要控制不住了。

他接着说：“两年前我曾经碰见过一个老道，他说我本是多舛之命，但身边有人相护才一路走到今天，不对，不能说是人，对不对？果子树。”

我沉默。

他又说：“老道还跟我说，那是它在还前世的恩情。我当时就一个机灵，想起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摘你果子的人，想起六岁时落水被救起身上粘着的一片叶子，想起自从遇见你我家连肉都吃了不少。”

“我被捉去后，母亲妹妹也承你照顾才能活下来。想来我父亲的事，也是因为你要救我才耽搁了转身去救父亲。”

“果子树，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母亲妹妹都见过你，就我没有。”

我听着他越来越低沉委屈的话，半晌，才说：“人妖殊途，还是不见为好。”

“可是为什么母亲妹妹就能见？”程钰很不服。

我：“那你母亲妹妹也不知道我是妖。”

程钰笑了，里面含着让我心惊的宠溺，说：“她们哪有你那么笨？”

我：“……”好吧，是我笨。

程钰见我不说话，上前一步：“果子树，还记得我说的吗？等我尊贵富足那一天，就将你移去我家，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好。”

我话音刚落，程钰就“哎呦”一声，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蹲下身。

我忙化身上前搀扶住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任我挣扎就是牢牢的不放开，说：“我一年前胸口中的那一箭你应该也知道，你不以身相许我就胸口疼，我胸口疼就算你报恩没完成，我不管！”

我简直气笑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可我，偏偏就吃这套，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