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飞苍走黄（2 / 2）

“启禀殿下，秦王与齐王尚未回营，今日头功非你莫属。”卢子铖抱拳禀道。

“哦。”李建成应了一声，随即面露难色，嗫嚅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知是否该禀明父皇。若是禀明，只恐父皇会龙颜大怒。若是不禀，又是欺君犯上，儿臣心中着实踌躇。”

“太子有话，但说无妨！”李渊面露诧异，吩咐说道。

“父皇，方才儿臣听手下人言说，秦王此番因马匹之事，已兀自对儿臣怀恨在心。”他见李渊怔住，便又低声补充说道，“他说自己乃是天命之人，莫说是凡俗中人，就连天都奈何不了他。父皇，他此言分明是对东宫的蔑视，更是对父皇您最大的不敬啊！”

李渊凝视着太子，心头暗自踌躇。秦王对大唐一向忠心可鉴，日月可昭，他应该不会说出此等欺君犯上之言。但眼下太子的神情又是这般镇定，不像是在说谎。这其中究竟孰是孰非，着实难以评判。

父子二人正相对无言，忽地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转瞬，马儿便来到众人的近前。但见黑马背上的齐王李元吉右手拎着鱼，仍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看到李建成的猎物，不禁先是一阵啧啧赞叹。而后察言观色，虽未曾问询，但心中却早已猜测出了几分。

“太子，你所说之事可还有旁人知晓？”李渊直言问道。

“回禀父皇，齐王也晓得此事。您若是不信，一问他便知。”李建成抱拳施礼，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李元吉瞠目结舌，不知究竟该如何回复。他见父皇瞪视着自己，略定了定神，抱拳施礼道，“太子.....太子所言极是，儿臣......儿臣确是知晓。”

李渊见李元吉边说着边暗自用目光瞄着李建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便已明了其中的缘由。

恰时，草原尽头又是一声长长的嘶鸣。只见烈马风驰，穿云破雾，震山动林。正当众人惊愕之际，什伐赤便已到了近前。身着霜色长袍，腰悬翠色琉璃佩，长发盘髻，披着雪白大氅的秦王李世民身影轻盈的跃下马背，疾步向前走来。只见他剑眉星目，春风满面，确是一位心胸豁达、坦诚相见的赤诚君子。

“四弟，当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必这狗熊也是跑得甚欢了吧？”他看着李元吉手中的鱼，故意打趣说道。

李元吉面露囧色，低头不语，刻意回避着秦王。李世民见状，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世民，如今太子与齐王都带了猎物回来，不知你的现在何处啊？”李渊疑问道。

李世民听闻此言，不疾不徐，撩开大氅。众人好奇望去，只见一只模样可爱的红棕色小狐狸此刻在他怀中睡得正香。它在梦中听闻笑声四起，睁眼望去，眼神着实极为乖巧。

李世民见父皇向自己伸出手来，遂毕恭毕敬的将小狐狸递到其手中。李渊将小狐狸抱于怀中，用右手轻轻抚摸着皮毛，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时光。李氏兄弟三人跪于父皇面前，见此情景，不约而同，心生无限唏嘘慨叹。

李渊转身缓步走入帐中。将小狐狸放在身旁，独自坐在了蒲团之上。提起桌案上的酒壶，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随即又在面前的三只杯中依次倒上了酒。

“皇儿们，都进帐来吧。”待将酒壶放置案上，他沉声吩咐说道。

李建成三人步入帐内，见父皇如此态度，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惶恐。三人依照年纪长幼分别跪坐在父皇面前的蒲团上，诚惶诚恐的喝完杯中之酒，便都垂首不发一语。

“世民啊，你围困东都有功，陕州以东的区域全都是你打下来的。如今朕便命你特设天子的徽旗，分你半壁江山如何？”李渊直视着李世民，话里有话，试探说道。

李世民霎时露出惊惶的神情，他见两旁的太子和齐王齐齐露出阴笑，心中便已明了其中缘由。定了定神，他遂站起身来，抱拳施礼。

“父皇，儿臣从未有过此种贪念。只想一心为国尽忠，为父皇尽孝。日后世民还将北征突厥，西定吐蕃，东平高丽，南顺江都。以解父皇之忧，以定大唐之胜。”他目光灼灼，肃顺说道。

“秦王，你前番驻守关西为何不令大军返东？王世充如今虽已身死，然其手下精兵良将众多，你为何不将其悉数牢禁？而今驻守东都，为何要私下笼络收买人心，出尽风头？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欲将父皇取而代之吧？”李建成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到桌案上，猝然起身，用右手点指着李世民，急急逼问说道。

“太子此言差矣。”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建成，言辞凿凿的说道，“驻守关西之地是为平定战乱之后，屯军养民、以兵代劳，修养生息。修复水田庄稼，来年开春之时便可播种，入秋以后方可丰收。王世充部确是精兵良将，如今新郑既已被灭，为何不能为我大唐所用？其余部无人安置，饱受颠沛之苦，为何不能予以钱粮，使其感恩戴德，护我李唐大业？父皇命世民留守东都为的是提防王世充之恶贼余党趁疾苦之势，扰我子民清静。我步步为营，未雨绸缪，事事力求周全，怎又会被污蔑心存反意？太子，如今大唐虽看似平顺，其中仍是危机四伏。你我兄弟还需同心携手才是。”

“你......”李建成仍欲继续指责下去，却被李渊抢过了话头。

“你等忠心可嘉，父皇早已知晓。”李渊颔首微笑道，“世民，现今凉州李轨反叛，自立为王。朕决意在此处设立都护府，交由你来管辖。朕给你两个月，用以挑选从军将士。”

“世民遵旨。”李世民抱拳施礼，恭敬说道。

“朕有些乏了，你等先退下吧。黄公公处自有朕为你弟兄的亲笔题词，取来珍藏便是。国之兴旺，在于家之安定。大业未果，尔等还需长短厘清。”李渊挥了挥手说道。

李建成等三人见父皇面露疲态，默了一默，抱拳施礼，轻步退出。

帐外，黄公公早已默立等候。他见兄弟三人鱼贯而出，依次将手中的墨宝交与他们。兄弟三人小心翼翼的展开宣纸，只见上面示写着：

若卵身、若胎身、若湿身、若化身。

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

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面露诧异。稍作沉吟，顿悟出了父皇题词的本意。

是年农历腊月，李渊下诏特许凉州都护府自置官署。气韵度之，封中云气，坎上神光。下元之主，功深盖藏。李世民因此开设文学馆，收揽四方学士入馆。

文学馆与都护府相结合，又将盘武门子弟纳于核心成员之中，形成一个专属秦王，谋臣武将俱全的组织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