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狂风暴卷雨珠, 珠帘拂进屋中, 震得桌上茶盏歪斜,雨掀进了茶水, 凉了满一壶。爪已顶着雨跑出了很远,他怀里抱着伞, 却没有撑开。</p>
牙人长得高大, 脑子灵光反应也快, 愣是没拦得住猫儿, 看他一个猛子冲进了雨里, 只能在后面追着。</p>
兔与犬怕雷声,都躲在了屋子里。</p>
爪那身刚换上的锦衣爬满了污泥, 方才撑伞向前跑, 被狂风掀了个跟头, 连人带伞一并飞出一尺远,这时不敢再撑伞了。</p>
雨下的狂, 却不透彻, 屋外屋里都还有些闷热。雷声越打越近,像小巫们抽在笼外的鞭声, 听着就让人意乱心慌。</p>
爪不怕雷声,也不怕雨,他抱着那把伞, 就像抱了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是要抱去向主子邀功的。</p>
乐坊中弦音尽碎, 琴与管与雨歪斜着躺倒在地, 碧壶青光刺透了飞溅在桌的酒水,又与雨汇聚,淌也不尽。这座荒城被惊雷点亮,却比他们来时更死气沉沉,更无精打采。</p>
人们钳进墙缝里的红笼被风卷上了天,在爪头顶上挥舞旋转,他顺着风跑,步伐轻盈,跑的很快。牙十几步就撵了上去,却见一个个罗锦绮衣的人们与他们擦肩,正是从乐坊里跟着沈应离而去的那些。</p>
牙听清了他们嘴里喊的话,脸色一变,摁住了爪的肩,掐了一把他后颈,两人已经看到了奔腾的河流,看到了燃成火球的病柳。</p>
电光时而闪过,爪耳边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声。</p>
沈应离放开了那把剑,它被雨吞没埋葬,像被遗弃了。沈应离今日很反常,他很少与剑疏远,至少在爪看来是这样的——沈应离睡觉的时候都把剑藏在枕下。</p>
那身青衣被雨打落了颜色,夜为它新添了一笔墨,大风拽扯沈应离衣角,抓起他的长发,狠狠地又甩下,把人消磨成了玩物。</p>
共他谁暖?风凉透了,雨凉透了,谁都不敢靠近他,他一定冷坏了。</p>
爪抱着伞向前跑去,雨打进他眼里,却没有削去那股执着,他自己变成了一把伞,护着怀里的伞,还要一并成为沈应离头顶的伞。</p>
爪才跑出几步远,两脚忽然离了地,伞从怀里掉了出去,这次抓他的不止是牙,尹满也搂住了他腰,把人奋力拖回,声音激愤:“小兔崽子!还往前走!?你不要命了!”</p>
脱了手的伞略显憔悴无力,滚进雨里,被拍岸的河水卷了两次团入掌心,一刹间碾碎冲远了。</p>
雷声还在轰响,爪被拖着向后而去,他怅然回望,可长睫挂了水珠,怎么眨眼都再看不清切那抹单薄的身影。</p>
沈应离还跪在地上,他低垂着头,像棵老树,深深扎进雨河。</p>
他的枝叶尚青,可根在迅速腐烂,烂进了骨子里,烂进了树心,烂进了魂魄。</p>
毫无余地,不可逆转,如蛆附骨,如影随形。</p>
他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鬼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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