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1 / 2)
爪没有值夜, 他卷着衣服逃也似的跑出暖阁, 踉踉跄跄撞翻了画屏, 当天夜里就做了梦。</p>
这梦做来教人心神荡漾,爪看到了些舞艳歌姝,听到了淫言秽语。他坠入了酒/池肉/林, 赤着身站在水池里,腰上肩上搭了几双手, 充满挑逗地抚摸他。薄衫美人们说着笑着, 她们衣领开得很低,莲步慢移,要把他拉向最深处。</p>
爪一下慌了神,身上冰凉,池水却温暖无比,他受不住冰火两重天,冷漠地拂开美人好意, 想走到岸上,把衣服穿起来。</p>
可他刚冒出此想法,水池一弹指间变得又宽又长,美人儿们见他不领情,纷纷扫兴离开, 他却怎么走都走不到水池尽头。又一转瞬, 右岸传来清脆珠箔声, 爪反复踏着水, 迷惑地看过去。</p>
珠帘中伸出一只手, 皓腕轻轻转着,手里瑶卮倾斜,往池里洒下了琼浆玉露。水池腾地荡成银塘,银光在他胯边泛动,那只手忽然伸指勾了勾,简直热情似火,爪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心里砰砰跳,兀自改了方向,放任地随心而动。</p>
他迷茫地向右走,慢慢踏上了岸,珠箔声还在响,温池水自他身上滴落,爪觉得冷了,猛地抓住了那只手,瑶卮落入水池,他求着这股暖流,急切地拨开珠帘,眼神一定、呼吸一滞。</p>
帘后是张架子床,沈应离就倚在其中,他浑身酒气,只披了件朱红色的薄衫,胸前两点浅淡花色,嘴里呼出的都是暖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p>
眼波含情,在笑他辜负风月。</p>
爪登时红透了脸,一颗心就要炸了,他松开手,把帘子落下去,急忙退后一步,自作聪明地伸手拢紧攥住了,想把里面的人关起来。</p>
谁知就算在梦里,沈应离也能做主,他就是主人姿态,轻轻伸手扯下珠帘,就在爪注视下坐起身,伸指点了点他心口。</p>
沈应离颈边滑落一滴水,启唇要说什么,爪当即变了脸色,抢先呵道:“不要说!”</p>
沈应离开心了,不停地点在他胸前,才不理睬爪说的话,已经开口出了声。爪管不住沈应离,只能管好自己,抬手捂住耳朵,又羞又怒地,紧紧盯着沈应离,气恼着他不理睬人。</p>
沈应离是谁啊?沈应离太坏了。</p>
他把爪惹恼,自己就高兴了。他低头含了一口酒,吐成一股酒气出去,唇齿眉眼浸着的都是云雨味儿,两人离得越来越近,近到鼻息交汇。</p>
他听得到少年人渴求的心声,故意使坏,在爪浅色的唇上咬了下去,咬出了血珠,就吮着血味,手下猛地发力,把人推回了池子里。</p>
爪什么都来不及想,脚下已然踏空,倏忽之间,动情之下,顺着池水被卷入十二巫山。他唇上血珠滞在空中,眼前是云烟出岫,一点点颜色便看成了白帛上的落红,身边是欢爱味道,怎么闻都很熟悉,就是沈应离指尖盘旋着的味道。</p>
这些困扰于心、割舍不掉、魂牵梦萦的情愫,纷纷涌出心房,在山峰之上化成双飞燕,比翼缠绵,盘旋俯冲,最后倏地刺进爪的眼。</p>
他眼前一晃,心神大颤,从梦中醒过来。</p>
爪满头大汗,他找回了神识,才觉浑身燥热难受,尤是腹下湿漉黏腻一片,心还跳得很快。他平躺了一会儿,不敢面对似的,两腿微微分开,迟钝地掀开薄衾看了看。</p>
墙角有光斜扫过来,爪抬头时满脸的懵然无措,斜靠在床榻上,只能一动不动,等着汗落下。</p>
良久,光暗了。爪翻身蹬上靴,提上剑,坐了坐,忽然又抱住一团薄衾,一并捎出去了。</p>
浮榕窟的春还有点清寒,江面放着白雾,只有临岸那几丈烁出碧光。</p>
沈应离养伤这些日子没有出过暖阁,边城起义士众已被镇压,义军之首正押在浮榕窟内,一时不会卷土重来,余下十城也无大风浪,他便有了闲时。</p>
后山之下,沈贯捧了长剑,端坐台前,低垂着眉目,远看就像睡着了。沈应离面向他,精神气很足,面色微红,声音低哑,在论着剑道。</p>
两人手边有条曲折的清溪,通向山嘴,那有一片竹叶林。爪与一众侍从就候在里面。</p>
两人坐于山中清谈,一如拜师的第一天。沈贯今年年满十七,正是好年华,沈应离从那双狼性十足的眸中看见了死而复生的自己,恰恰觉得为时不晚,故而非常器重他。</p>
沈应离说:“剑者,经天纬地,匡扶尘世者也。”</p>
沈贯问:“焚掠边城,草菅人命,也算匡扶尘世?”</p>
沈应离抬眸看他:“不算,我何时说了算。”</p>
沈贯不耐烦了:“你从未说过,却一直在做。”</p>
沈应离叹了一声,笑笑,不解释:“后悔拜了我?”</p>
沈贯不容听他再说,他站起,执剑甩出银光,背过身就走出几步,不屑地:“你心中无道,用剑更无道,却总要与我论道。这般,还不如让尹叔来教我。”</p>
沈贯脾性如此,他向来心直口快。</p>
沈应离不恼,他看着沈贯走远,认真琢磨了琢磨,才笑:“你看那边。”</p>
他伸手,从几片叶的间隙中指去。</p>
沈贯顿了顿,就顺着看去,透过斑驳的光影,穿过叶茂繁枝,看到被层层遮盖住的薄薄晨雾,缕缕金光,迢迢紫陌。</p>
哪有什么可看的?</p>
他只消这一眼,眼神便黯了下去,实在不知沈应离究竟在指什么,没有做出回应。</p>
沈应离还偏头看着,他坐在阴影间,眸子被和煦春气衬得有了光彩,他看到了曾经没有留意过的细碎事物,淡道:“刚才有只鸟儿,飞了。”</p>
沈贯感觉被他愚弄,愤愤地回身望一眼,手中紧攥着剑,搓出了声响。他冷冰冰地看着,一边想的更多更远,一边尝试着压下心中怒意,最后把袖一甩,冷哼一声,走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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