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1 / 2)
浮榕窟, 宫殿前, 楼宇接天蔽月。
沈应离漫步进深殿,伸手抚过一件件铜铁祭器, 时近新春,将要到他沈氏祭日, 石阶前摆满了祭器。
他坐在阶前看了一会儿,抬手遮住眼睛,提剑缓缓撩开彩凤帘额,朝着殿内高椅而去。
殿门大闭, 守夜人尽数被屏退, 沈应离远远看着高椅金光, 觉得很陌生, 与它很生分, 没有再近一分。他取出宝珠,撑起一束光, 坐到了椅下三色锦毯上, 殿外侍人这时报了一更。
沈应离口渴,他把路上折来的枯枝衔在嘴里,像含了片柳叶, 但怎么吹都吹不响。
高椅金光穿透冷屏,打下憧憧黑影, 看来似张盖如轮, 众臣朝拜。可沈应离知道, 他的金环配饰脆薄如纸, 他的臣子皆是宵小之徒,他的东征是一场笑话。
而他则是个合格的骗子,擅长花言巧语,骗过了世人,更擅长自欺欺人,骗过了自己。
沈应离身垮心朽,他端着剑看,看着看着,忽然怅然起身,大步向殿外,不知夜色中还有无影子,唤:“来人。”
影子们照常值夜,犬听着了话,从回廊中现身,单膝跪地:“主。”
沈应离垂头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殿内:“我口渴。”
犬愣住,不明白沈应离旨意,“请主明示。”
沈应离深向殿内,脸色有些白,从架上取出无鬼,握在手里,沉声:“不是你。”
他记得往日夜里,只要一声口渴,便会有人送水进来。这的确不是影子们的活计,许是他睡得迷糊,恍惚之间看错了哪个伶俐的婢子。
犬没有回答,跟着沈应离向殿内而去。
沈应离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犬不敢上前,沈应离不强求,静了静,作罢:“有兄弟么?”
犬答:“曾有兄长。”
沈应离想起来了,这人该是他在外邦巫族带回来的孩子。他捧起宝珠,淡淡问:“你恨我么?”
犬叩首,“不敢。”
沈应离看他,宝珠脱手滚落毯上,“你恨我,你哥被我害死了。”
犬又是叩首,更大声:“不敢!”
沈应离道:“若是有一天你敢了呢?”
犬不答,沈应离又问:“想回家么?”
犬老老实实答:“已无家可归。”
沈应离侧卧毯上,支颐看他:“我问你想么?”
犬有所动摇,“……想。”
沈应离笑了笑,“我放你们走。”
犬不敢当真,只叩谢沈应离开恩,久久听不到他再开口,便伏着不动。
沈应离看着他的狼面,指尖跳了跳,忽然想到了什么,窒了一下,“秋家来人那日……我踹死他了么?”
犬马上答,极为谨慎:“尚有一口气,只他身上旧伤复发,有些凶险,一时难养。”
沈应离捏了捏指尖,恍惚道:“赶在冬天,还算命大。”
犬猛地叩首,把狼面磕得脆响,慌了:“求主子饶他一命。”
沈应离抬手掩住耳朵,听烦了求饶声,站起背过身,面向高椅,“请个郎中来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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