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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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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 杜问颉又拎了一桶水浇树, 这树漠然立在苍黄土地上, 完完全全不领他情,愣是不见起色, 杜西关站到窗前观望。

“俗说传闻愈演愈烈, 他们沉不住气, 最多撑到春末。”方绝鹤穿得单薄, 手腕较以往更纤细, 正靠着竹床,也拿来小刀削枝条,拇指按住刀背,“阮仪要动作,他贯来喜欢杀人诛心,既然是对上了我, 地方不会挑得陌生。”

杜西关接道:“浮榕窟。”

方绝鹤推刀, 削下木屑, 笑道:“浮榕窟两面环山, 适合伏匿开弓。”

杜西关目光深邃, 去看墙上碧弓:“我尚未学成, 要辜负七叔了。”

“你先养好身体。”方绝鹤两手一顿,看向院里,傅观止解了玄袍, 一身劲装, 双足并立, 以身带剑,将风斩得簌簌响。这剑法算不上潇洒飘逸,却是激昂跌宕,与持剑人往日的沉闷截然,张扬极了,像在宣泄。

方绝鹤没见过傅观止舞剑,看那一招一式将归离的凌厉毕露无余,目光逡巡在他腰身上,“这剑使得漂亮。”

杜西关如今一声声“师父”叫着,自然是存了虚心学习的心思,也早见识过傅观止用剑,浅浅笑着:“追风游电,实在不俗。”

“他这样舞了多久?”方绝鹤默了默,把刀放下,握来枝柳条,另一端垂到了鞋面。

“道长走后,每日都会舞剑,半个时辰左右。”杜西关如实说,回身看方绝鹤,揣摩着他一举一动,忽然出言:“道长既认了是沈应离,想来身边之人皆非庸碌之辈,我可能问一问,师父他究竟是何人?”

嵇山之行,短短一日之间,让杜西关从汴华玉台流落进乡野茅舍,由天府君子沦成过街小人,一瞬孤立无援,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绝不敢孤掷一注,与方绝鹤联手。

杜西关信任方绝鹤,却也忌惮方绝鹤,他在十一年间见过方绝鹤的率真,也见过他握上剑的狠绝,杜西关分辨不出真假。但他已压上了这条命去赌,且没有退路,他宁愿做个知情鬼,也不想无缘无故死在自己人手上。

方绝鹤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沉默许久,握着柳条晃了晃腕子,看到傅观止收了剑,眼神没再移开过,“你问对了,”他靠头过去,忽然正色道:“他不是我表弟。”

杜西关讶然无声,方绝鹤没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朝傅观止挥挥柳条,傅观止举着帕子擦汗,马上便迈过来了。

方绝鹤:“他是我情郎,我是你师娘。”

杜西关如遭雷劈,呆若木鸡,眼睛一眨不眨,傅观止进屋时连声好都没问,方绝鹤玩味儿十足地看杜西关,把柳条抽在傅观止腰间,来回摆了几下,“峒云村是功德,待这风吹起来后,你用它来说事。”

傅观止不明所以,抓了一把柳条,没抓住。

方绝鹤领着他往外走,两人并肩离去,杜西关看蒙了,大梦初醒般伸手出去:“道道……师、师娘?”

方绝鹤把柳条插在枯树边,看着傅观止披上避水衣,腰上那串珠摇摆不定,最后笔直垂了下去,方绝鹤伸手捞住,说:“来的时候见有人推着担车卖香粉,像胭脂红、玛瑙红、照日红,什么都有。我搽过,沈家以往合神之仪,我们兄弟三个都要搽粉,大哥说我搽上后白里透红的,给你看看。”

傅观止抓着他的手,良久,点了点头。

百年间风波不断,阮仪一日在世,便一日复一日地挑起争端,再嫁祸到“沈应离”头上,始终闹得人心惶惶。浮榕窟自一场大火后,便再无人敢踏入,这村子却距浮榕窟不远,翻过两座山,还能看到妄念江。

屋外绵绵下起了春雨。

卧榻前悬了镜,这青铜镜年月久了,照出的人像模糊不清。方绝鹤斜穿着道袍,袒露一半胸肩,是怕有粉沾上去。他指上沾着粉,搽了个大白脸,一对眸子漆黑,双目炯炯,从镜中看的却是傅观止。

沈应离生得好,生得艳,他生来倨傲,那份生在贵游弟子里的侠骨在琴剑书囊下日益增长,却又在五年东征时被零落成泥,在地宫中百年被蹉跎磨灭,只剩了他用来自欺欺人,应付于唇齿之间的“弗争”二字。

沈应离害怕照镜子,现在方绝鹤在试着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看清身边的人。

傅观止和他搽了粉一样白,可这抹白没有削减他身上的英武之气。沈应离死的时候他年满十八,此后在人间独行两年,容貌不曾变过,身形却抽开不少,确实与沈应离记忆中的猫儿已大不相同。

方绝鹤再抬眸,傅观止也在看他。

方绝鹤盘腿坐着,与傅观止目光相汇,心中陡出一股暖流,指尖抖落了粉,粉尘一瞬盛放,如血口利爪,齐齐撕开了阴晦的雨天,天河之堤一泻而下的都是琼露。

傅观止忽然开口:“瘦了。”

方绝鹤翻腕看了看,腕骨嶙峋,“一直这般。”

傅观止看着他,摇头:“比一个月前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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