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1 / 2)
十分钟后,易彬缓缓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沉梦,睡了一场深觉,神志清明通透,又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直到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他才缓过来,笑里有赞叹:“梓桑,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确起了很强的心理防范机制,他最初的想法是,就算最终还是会被催眠,至少他在初期可以观察她所运用的技巧,可——他完全不知自己是何时被她催眠,也许是在她倒水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向她提出催眠请求时就已经开始了。
向梓桑感到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好像就是一种本能,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做到。不过这一次,我自己也建立了心理机制,我把自己分离出来,保持两个自我。我观察到,在催眠时,我有一种,会把自己当成被催眠者,剥夺被催眠者意识和思想的感觉。”
易彬总结:“控制。”
向梓桑赞同,“我想到一个可能更贴近的词汇——神经链接。这次观察自己催眠,让我想起了《阿凡达》等科幻电影里,同类或不同物种之间,很多时候是以神经链接进行沟通。我实施催眠时,就是正在与你的神经链接,取得主导权,然后控制你的意识、思想和行为。”
易彬陷入沉思。客观的说,他也称得上是还不错的催眠师,但熟悉催眠术多年,却不曾有如她所言的感受以及技巧运用。现代所运用的科学催眠术,通常是先控制外在环境,再一点点诱导被催眠者进入到自己制造的情境中,然后影响并引导催眠者的意识。当然也有极为高超的催眠师无须借助任何外物,亦能轻易让受者陷入被催眠状态,但如她所言的如此轻而易举,在他看来,寻遍整个人类世界,应该微乎其微。
“在这方面,你是李教授唯一的传授弟子吗?”
“称不上,但应该算得上她唯一的出师弟子。”
“李教授跟你提过她是如何习得这门催眠术,以及是否有其他人也熟习这门技巧?”
向梓桑摇头,“我没问过,李教授也不曾详谈,我只记得她说过,催眠术是她的导师传授,她个人感悟后独创,她的导师不是中国人,但是有一个外号,叫十七。”
“十七?”
“也是一位女性,李教授说,她来自南美洲西南部的智利。”
南美洲,太平洋东岸,第二世界大战,隐晦的传闻。易彬脑海里迅速掠过这些字词。
“怎么了?”
易彬摇头笑了笑,“我打算把连云驰和成礼的案子连同这次的并案调查。”
“你怀疑他们都受到了跟我用同一种催眠术的人的催眠暗示?”
易彬点头,他还要跟立芳菲和国家安全部取得联系,发生在百城的,也许这片国土的其他城市也发生过。
向梓桑:“那个神秘女杀手,你们有眉目了吗?”
易彬摇头,这漫长时间来,他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明天打电话给李教授,问清楚关于这门催眠术的来源。”这是她能够为他做的。
“麻烦你。”
“我不觉得麻烦,只要能帮助你们。”
易彬莞尔,正事谈完了,“我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刘梅雁和梁萌萌。”
“啊?是呀,她们住在1901。”
“她有没有为难你?”
向梓桑愣了愣,笑:“没有的。别担心。”除了有两次颜西焱送她上楼,碰到刘梅雁,将他们暗里明里嘲讽一番,刘梅雁的确没有任何为难她的行为。
“她入社会时间早,说话总没调,你不必搭理她。”
向梓桑忍俊不禁,想打趣说因为刘梅雁是他的暗恋者之一吗?但她没说出口。
易彬站起来,说要回去了。
出门时他不忘叮嘱:“你现在一个人住,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他们在墓园的对话。
“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现在只要时间碰得上,西焱都会送我回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但前不久她深夜独自回家,途中遇醉汉骚扰,跟颜西焱提过一次后,他就坚持每晚送她回来,已经持续一周。她感到不便,亦不妥,但拒绝不能,所以最近有买车代步的打算。
易彬闻言顿了顿,“他——经常来找你?”
向梓桑点头:“他经历了太多痛苦,我想帮助他。”大概是心中对颜西焱怀有愧意,所以她总是想多陪陪他。
“那么你们——”
向梓桑一愣,很快摇头:“易,你别误会,我跟西焱不是那样的关系。”
易彬含着笑:“你怕我误会你们的关系吗?”
向梓桑垂下眼,她点头:“怕。”
易彬目光灼灼,她迎接他的热度:“我怕所有人的误会。误会我跟任何一个人的关系。”
易彬笑容黯淡下来,他知道她口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但他依然轻轻抱住她:“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
回到莲依花园,易彬打算洗漱,取了东西就走,连续奔波数日,加上重感冒,他早已精神不济,视线都是模糊的。
他开门关门,换鞋。
原本直往自己的房间,却在经过客厅时,不动了。
有人来过!客厅的窗帘下角翻折到一边,还在微微晃动。他想到前两天物业发信息通知整个小区因故障停电维修,感到不对劲,警觉起来。
是那个人,那个她,一定是她来过!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迅猛而强烈。他掏出枪,将上下楼查看一番,没有异常,最后来到自己的房间,他直接上楼。
先进顾依依长居的小卧房,亦无异常。
倒是妹妹专用的小保险柜是半开的,他直接打开。
首先看到一张纸条——
哥,你居然偷偷霸占我的专用柜!(画了个怒气冲天的卡通人脸)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不过严厉警告哦,下次不许再把东西放到我的地盘上!东西全还你,明天你要给我好好解释这个女人(又画了一个弯弯箭头)她到底是谁?怎么跑到相册里去了!88!
是三天前的留言了,他没有看到所谓的照片,他往保险柜一摸,只摸到一根系着红绳的钥匙。
钥匙有点眼熟,很像——
他心中一凛。
拿着钥匙,直往父母的房间。
父母房间衣柜里有个小柜子,用的就是这把钥匙!
那个柜子,父母从未给他看过,他也不曾好奇探究,倒是小时候依依心血来潮,偷了钥匙要去开,却巧被舅舅撞见,结果被狠狠骂一顿,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舅舅如此厉声批评妹妹。
所以那柜子里的东西,一定对长辈们十分重要,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依依的柜子里——为什么——
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拿着钥匙的手是无法抑制的轻颤,试了好几下才打开。
柜子只装了三分之一,他把东西全取出来。
有一个长方形木盒,一个朱红色封面的笔记本,一本单张相册及一个牛皮文件袋,还有垫底的袋子,被包得很好,薄薄平平,似是衣服。
他半跪在地,从最上层的小木盒开始翻看。
木盒里,几乎全是证件,大大小小,或大红或深蓝,他取出最小的,上头写着“小学毕业证”的一本打开。
左上角的黑白一寸照,是个十岁出头小女孩,微卷的发,眉目清软,浅笑微含,下方写的名字是——顾愔。
顾愔?
他搜遍半生的记忆,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她是——
心潮翻滚不已,他完全平静不下来。每一张他都翻,每一张都细看,从小学,到中学大学的毕业证,荣誉证书都是同一个人,这个叫顾愔的女人。还有,他拾起一张薄薄的塑制胸牌,上面写着——百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外科,副主治医师,顾愔。
双手是无法克制的颤抖,他拆开袋子,是一件洁净的白大褂。
她是一名医生,一名穿着白衣的医生!是她!就是她!
一直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
一个没来由的认知在他脑中迅速形成,扩大,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怀疑就是事实!
她真的是——,也许她真的是——
心口溘然一痛,心跳愈加剧烈,又乱又痛,又沉又重,停不下来,无法自控!他继续翻,将牛皮文件袋哗啦一倒,入他眼帘的,是孕检手册、住院记录和各类身体检查报告!
密密麻麻全是字,他已经没有耐心,直接翻至最后一页。
死因:产后子宫体破裂,宫颈大出血;死亡时间:23点25分33秒;记录时间:1988年7月11日。
是她!
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却无声无息离开的女人!
而他,居然在迄今为止三十一年生命中,对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才是他的母亲!
他的生母,亲生母亲!
易彬再也无力自持,跪倒在地,埋首于腿间,悲恸失声。
♀◆♂
大清早,刚踏出小区门的陈志荣被拦截。
“小彬?这么早你怎么——”陈志荣惊讶,一眼瞥见易彬紧抓在手的老相片,不由一顿。
“陈叔,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的墓在哪里?”声音是晦涩暗哑的,易彬极力克制着,此时此刻,如火似海的各番情绪在他心中搅滚翻腾!他镇静不下来,无法镇静下来!
“你——”陈志荣沉叹,把要问的话咽下,轻拍他肩,“走吧,陪陈叔到公园跑跑。”
“陈叔!”易彬急喊,他拾不回平常的稳沉从容,心如火烧,每一个呼吸都带痛!
“去祭拜她的墓之前,你不想先听听她的故事吗?”
易彬怔了怔。
“她叫顾愔,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仲夏的清晨,一切早早醒来,阳光,夏风,花木,人们,极其崭新又鲜亮的一天在眼前展开。公园某角落树荫下的长椅上,陈志荣拿着那张旧相片,眯着刻有岁月痕迹的深邃双目,悠缓开口。
“我跟你母亲少年时代就相识了,我们是同学,关系甚好,从同学到朋友,相识二十载。
阿愔不算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也没有呼朋唤友的本事,但跟她做朋友后,就会想一直跟她维持关系。她的个性,怎么说呢,就跟梓桑那孩子差不多,是啊,那姑娘不仅长相似阿愔,就连个性也像了七八分;第一次看到她,我就在想,她该不会,是阿愔变回来陪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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