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路过江湖(1 / 2)
将近鸡鸣时,傅桓真突然惊醒,抬头见身边的人陆续睁眼起身,都是面面相觑。水香仍旧酣睡,另一头的沉香捂被坐着,扳了一张小脸,乌漆漆的一双眼看过来。
毯子做成的屏风外头不见动静,沉香道:“老爷他们方才已经出去了。”
话音刚落,屋门开合,张伯的声音响起:“小姐醒了?”得了紫玉应声,他又道,“服侍小姐起身。小主人,老爷在外头,吩咐老奴来陪着。”
傅桓真道:“张伯,外头是什么事请?”
“惊着小主人了?”张伯道,“老爷派人去探过,似乎是些江湖人争斗,隔着这处还有些路。小主人不用怕,外头人守着呢。”
江湖人?
傅桓真摒息,隔了屋门,能听见夜风里远近倏忽的喧杂,人声呼喝和着金戈之声,搅得空气发紧。她一时觉不出害怕,反倒听出几分电影的感觉。
收拾好之后,丫鬟婆子们围坐在火盆边,不敢高声,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尤其紫玉这样豆蔻年华又有几分容貌的少女,想得愈多,大概已脑补出几万字美貌丫头被欺凌的场景,脸色愈见难看。水香被叫醒塞了个包袱手上抱着,迷瞪瞪刚要开口,叫紫玉一眼瞪过去消了声。
大概也察觉到屋子里头紧张气氛,张伯在一旁宽慰了几句,道这些江湖人也并非个个都是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贼盗,他们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矩,一些帮派门规森严无比,犯事的比官府惩戒还要严苛,寻常人家若非犯了他们忌讳,不会动辄就来惹事。何况傅家也带着武师,并非毫无自卫之力。
正说着,听着外头有古怪的明显不是来自飞禽的啸声由远及近,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屋里众人齐齐变色,水香一瘪嘴就要飙泪。张伯道:“莫慌,这是带了内力,听着近,其实人还远。”
片刻后,第二声啸传来,听着仿佛就在咫尺。傅弘安遣了个人过来与张伯一起护着屋子,解释说这啸声是在警示附近闲杂人,是行走江湖的规矩,听见啸声,无关的人及时避开就好。
很快,第三声啸传来时,伴着一个清亮的人声,喊道:“鸿门办事,闲杂人避让——!刀剑无眼,死伤不理——!……”语声不大,却字字入耳,随后跟着打斗的声音,偶尔伴随或高或低的痛呼惨叫。
傅家的马儿躁动起来,被车夫连声安抚下去。
再过得一会儿,争斗声更近,能清楚听到不断有人叫着一些含义不明的词语。傅弘安遣过来的人说那是道上的切口,似乎是自称鸿门的人正围剿敌人,且敌人很是棘手难缠。说话间,打斗声又近了些,十分激烈,即便看不见,那血液飞溅、肢体断残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此时水香反倒好奇盖过害怕,挪过去凑在门口往外张望,还打算来拉傅桓真同看,被紫玉一巴掌打开。
其实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厮杀声不断,偶尔几声甚至就在近旁。
又是一会儿,突然听得一声惨叫,便在屋后一墙之隔。
随即有人扬声喊,却是傅家武师:“我家走商路,水旱一贯依足各处规矩。在此借宿一夜便上路,屋中有后宅家眷,请诸位英雄莫惊吓了孩子!”
对方没有做出回应,傅家的武师却不再开口,院墙外的争斗也并未停歇,但显然没有再靠近过来。
没多久,伴着几声惊痛的呼声咒骂,忽然一声阴测测的笑响起,有个尖细的嗓音带笑说道:“莫急,这就一个一个送你们上路,黄泉路上好作伴!”
立刻有人回骂:“鬼罗刹!你恶贯满盈,今日鸿门替天行道,纳命来吧!”
“哈哈哈——”那个尖细的嗓音笑着,片刻间到了前院,“好个替天行道!说这样的话也不知羞耻。你们此时趁人不备以众欺寡,连毒都用上了,便是你等的侠义?”
“你杀我鸿门长老,大仇不共戴天,对你这邪魔外道,不用讲江湖侠义!”这次答话的是个女性,听声音脆生生的正值年少。
“哟哟哟,小姑娘口气不小。那老不死仗着武功,奸淫人家不成年的女儿,杀人家满门,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那鬼罗刹阴阳怪气道,“小丫头这么有胆,仗着男人多是吧?长夜漫漫,不在被窝里抱着情郎述衷肠,来这荒天野地掺和个什么劲?啊,是了,师兄师弟围着,阴阳调和得好啊,我可羡慕得紧呢……”
这话实在张扬,屋里年幼听不懂的水香等人也就罢了,婆子们暗自互对眼色,紫玉几个大丫头红着脸低头低嗔。屋外鸿门那女子显然也是听懂的,羞怒之下“你”了半天没答上话,大概就准备要动手,却有个沉厚的男声阻道:“师妹静心,莫中了计。结阵!”
女子犹不甘心,喊道:“即便如何,我鸿门家务事也轮不到你一个旁人来管——”话未说完,已被方才那个男声喝止。
傅桓真皱眉。这女子言语间流露出的意思来看,那位鸿门长老奸淫幼女灭人满门恐怕是真有其事了,鸿门追杀鬼罗刹,多半是维护名声之举,的确有失公正,不免叫人对这个帮派生出几分轻视之感。
争斗声再起,一时厮杀声阵阵。那鬼罗刹以一敌众,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败迹,足证其力,只是单凭杀了一个作恶的人也不能证明其人良善或非。
不过只要不牵扯傅家的人,这些人谁好谁坏,大概也犯不上傅家的人去管。
又过了一阵,忽又听得那鬼罗刹一声一声地叫起来:“啊呀呀,真没劲,没劲透了……”第一声没劲还在原地,到了“透了”二字,声音已经远去。
一声长啸里,鸿门众人跟着就此散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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