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郡府小公子(1 / 2)
傅家嫡女至阳城,算得上不大不小的新闻,傅家所在这一片区街头巷角很是议论了一阵,莫玉每每拿着当笑谈说来听。这位昔日江湖名声显赫的“女魔头”,如今虽不至于布衣荆钗,但全身上下一点匪气也再见不到,以仆妇之名随侍在傅桓真身旁。此前傅桓真还担忧不好过关,谁知路途中买个仆妇这样的事情在傅弘安眼里大概不算个事情,因此压根没有过问。傅府的管家也不过来清点过大小姐院子里的仆人数量,按照傅府的规矩,给各人发放了第一个月的月钱。
傅桓真的院子在主院东侧,整个院子算是挺大,有水有花有树,屋子里陈设、饰品这些该有的也都有,吕氏算是做到了明面上的不偏不倚,至少外人看了,绝不会质疑傅桓真嫡长女身份是否得到重视,虽然同是净瓶,她这院子里的,和傅桓胤、傅桓苧院子里的肯定不能在同一个价格层面上。
除去莫玉,沉香、水香还有傅老夫人派过来的大丫头紫玉和几个粗使婆子住在院中。张伯是成年男性,为避嫌不能入后室,分住在外院,有事要有丫鬟婆子随行才能绕侧门进院子来看傅桓真。原本沉香也该去小厮们住的地方,不过他年纪还小,又有危急时陪伴主子的功劳,傅桓真去到傅弘安面前提了要求之后,傅弘安便答应了下来,晚上沉香与张伯同住,白天则到傅桓真院子里供差遣。
傅桓真原本还在考虑若是吕氏要遣人来她院子里她要如何回应,毕竟这人如果放进来,她每日里吃几颗瓜子放几个屁大概都会一字不漏地汇报到吕氏面前,那感觉实在不好。不曾想,吕氏竟大度到让管事直接唤了牙人带着人过来让傅桓真自己挑,甚至下人们的月钱也说会先拨给傅桓真,再由傅桓真亲手发下去。这样的一番做派,把个宽厚正直的形象树立得水泼不进,作为“后妈”,真真是一点让人诟病的地方都挑不出来了。
不过,就因为她做得这样无可挑剔,傅桓真对她的怀疑反而不减更增:越是完美的广告,越有可能掩盖掉真实的缺陷不是吗。
傅氏以商起家,富甲一方,但时风毕竟轻商,商人地位有限,如吕氏这样的世家女,若非家道中落自身条件也不理想,断然不会嫁入商家做填房。傅氏也如同许多以商起家的家族一般对后辈的要求仍在仕途,只是很显然傅家人读书都不怎么样,至今连个举人也不曾出过。到了傅弘安这一代,科考路上走得最远的应该就是靖安老城的傅弘孝了。如今傅弘安的三个儿子,大小都进了族学,连三岁的那个小丫头傅桓苧,也请了先生在家教授琴棋书画,一副要弄出个书香门第、大族世家的模样。
傅弘安是知道自己母亲在靖安城专门请了人教导傅桓真的,回到阳城,显然也没打算放她荒废时日,照旧请了老师教她记账做女红,文化知识反倒次要,只每天抄篇文章便过关,抄得好坏也不论,主旨思想很明确:培养一个镇得住后宅、能相夫教子的主妇即可。如果傅桓真只是原来的傅桓真,长大后回头来看应该会觉得很委屈,同样都是傅家嫡女,三岁傅桓苧得到的人生规划很显然要高阶许多。吕氏是怎样劝说得丈夫同意在两个女儿的教育上采取不同要求的暂且不论,她的那点小家子气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暴露无遗,无外乎是想让自己亲生女儿在将来择夫时能比傅桓真起点高些罢了。傅桓真很想过去揪着对方领口吼一句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才不会盯着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可惜如今仍旧是在人家的锅子里添饭吃,还没有那个耍帅的底气,只能装着懵懂不知,做个被人捏扁搓圆都不会吭气的继女。
不过这样的好处是,背地里她可以空出许多时间做别的事情。除去学武强身,她开始跟着莫玉学毒——不敢求一挥手方圆百里六畜尽没,只求能识得常见毒药,以免再被人暗中使坏。何况医毒其实一家,掌握一些基本的施救治疗方法,也不是坏事,更兼有莫玉这样经验十足又免费的老师,不学可惜。再者,见识过市场经济的人,不学个一技之长在手里,总归不踏实……
……
……
这年入冬,北疆大捷,蛮族退入远漠,消息传遍天下,朝廷重赏,百姓称赞,镇远将军威名一时无双。
阳城上下也是处处传颂镇远将军战场雄姿,连牙牙学语的幼儿,也一口一个要学将军大人做个万古流芳的英雄。民间尚武之风因此兴盛,养活无数武师、武馆,兴旺许多铁铺、作坊,自然,或多或少也添了不少打架斗殴事件。
近年关,盛传镇远将军将返京述职。阳城并非北疆返京必经之路,不知道梁兆阳是否有打算寻机前来探望沉香。从理智上来说,傅桓真认为此事出现的几率不大。若她是梁兆阳,以如今的声名显赫,要保护一个罪臣之子,最好的选择是保持距离,最好当作这世上再无此人。不过这样的分析,她却不好说给沉香听,怕看到小孩失望的眼。那孩子表面好像平静,其实恐怕比任何人都想要见到这位叔父,毕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旁人交口称赞镇远将军时,他却得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对于一个身世沉浮的小孩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看他每日发泄一般苦苦练功,傅桓真都由不住替他觉得心疼。
年节时,各家各户忙于家务,总算平息了对北疆战事的热情,关于镇远将军的传闻暂时歇止,油盐酱醋的事情终归是百姓生活的重心,一切慢慢恢复往常模样。
傅桓真作为傅家嫡女,第一次在阳城过年,真正见识到傅家的富足豪奢,也开始了解三代皇商要维持的人脉网有多广,以及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傅家人为此耗费了多少心血。
有权有势四个字,从来不是挥手即来的轻松事。
新年过后一月,周围盛传镇远将军已经北归。
他果然没有来阳城看沉香。
不过,三月时,傅桓真接到一封信,信上不曾署名,言语也颇多隐晦,但信是谁写的,并不难猜。她将信拿去给了沉香。小孩看完信,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却当着她的面将信纸凑在火烛上烧掉,转身就跪下磕了个头说声多谢,继而跑走。傅桓真虽有些哭笑不得,但因能体会小孩的心情,更多是感慨沉香的坚韧,换作他人,甚至换作成年人,同样的经历,恐怕早已经崩溃。
此后,日子如流水一般,转眼又是一年。
清明之后,天气渐渐热了,阳城虽在南方,但似乎因海拔偏高,即便盛夏时节气温也不会太令人难耐。京城来了信,傅桓真那位嫁了朝官的姑母要来阳城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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