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木棉丛中升起的星星(2 / 2)
邓兰钦头戴一顶亚光黄色宽毡军官帽,身披金色立领横金章棕色呢子风衣,他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拉过东谷莺煖,用平静安慰的语气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军部喝杯茶?”东谷莺煖此时已经记不起之前那些流氓到底是怎么受到伤害的,只是觉得,当时有一道银色的光,包围了她的眼睛。
时已近夜,星光在街道上空平移着角度,径直打在玻璃上发散成银色颗粒状的碎屑,将闪光的圆圈投射到屋子里的红棕色大理石砖地板上。
邓兰钦办公室,金色漆粉刷的墙面贴满了金箔,翡翠的大雁雕塑在屋子一侧角落的檀木基座上展翅高飞,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摆了牛皮的沙发,而正对着门的对面,是凸出楼房部分的一个白色大理石的圆弧弯,凹进去的大理石雕刻了雅典娜祈祷的石塑。
邓兰钦就坐在石塑下方的椅子上,前面一张不宽的红木桌子上,摆着一盏琉璃镜子,雅典娜雕塑的眼睛是十二面体的透明度极高的玛瑙,月光照在玛瑙上,蓝色的宝石闪烁的光辉投在琉璃镜子的上面,琉璃镜子特殊的镜面成像将整个房间照的散发出清冽的幽光。
他在等东谷莺煖的到来,在月光挂在天空的正南的时候,她便敲门了,邓兰钦笑道:“进来吧。”东谷莺煖披着一根橘粉色的围巾,头戴一顶白色帆形高帽,帽子后方插着一根淡蓝色的羽毛,帽子下端,粉红色的宝石珠子和她的刘海轻轻将那种浮躁的气息压在华丽之下。
邓兰钦沉稳的站在窗边,吸一根烟,透过玻璃的透明度和镜子的反光,他在窗外霓虹灯交相辉映间欣赏着她依稀的镜像,见她身穿一件露肩白色丝绸连衣百褶裙,内衣稍比外衣更长,多出来的部分皆缀满银色镂空蕾丝的花边,穿着一双高跟浅黄色筒靴。
待她的脸在繁华中渐渐失去了笑意,他在一声轻叹的呼吸后淡淡开口呢喃道:“真美啊,是吧,这,人间的世界。”他乐于看她的反应,在确认她并没有过激或者激灵之后,他转过身来,身披一件低领白色羊绒内绒外丝衣,一下身褐色的布裤,一双牛皮圆头皮鞋。
屋里的角落,是排满了木棉花丛的草坪,木棉花瓣含苞欲放,像是一点点莹莹的烛火,销蚀着岁月赶场般的离歌,绿叶似铺天盖地的青色石板路,在人的脚下,在人的心中,在人的眼中,脑海中……
邓兰钦陪笑着请她就坐,将一杯果汁递到她的面前,在几句寒暄之后,他的脸色也随着月光的消散而变的渐渐阴沉下来。
“东谷莺煖,你以前受过一定强度的训练吗?”邓兰钦严肃的问道,东谷莺煖镇定之下,想必早已被窗外的风景所吸引,他的眼睛,好像在繁华的霓虹中升起的星星,闪烁着激流碰撞苔藓的黑色清光。
“那个,我也不是非常的清楚,总之,在每一次意外遇险的时候,总有一种银色的光照的我晕了过去,然后,醒来之时,敌人皆已经倒地。”东谷莺煖躲闪着他的视线,邓兰钦却朝着她的脖颈看去,他迫切想要知道,到底有多少值钱的秘密从那里被阻断了。
“还记得在山神谷,在失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吗?”邓兰钦垂下头,这似乎能让她感觉到轻松一些。
“我哥哥说我是没有记忆的孩子,说我只要记住这些美好便足够了,知道吗?每天在一种似乎是炙热的癫狂中经过浴火重生后惊醒,每一次危机时刻突然失去意识,又往往能化险为夷,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简直快因为这种日子崩溃了!”一滴滴泪水从她的眼中落下,邓兰钦一颤,拉开抽屉将抽屉里的纸巾扔过去,再用手托起下巴,道:“再继续。”
“好像,每一次失去意识,我的耳朵也像聋了一样,只剩下几个词,比如;恶魔、罪子、天谴、收割等等的词语,我并不知道这些词到底代表什么含义,总之,这种狰狞越是去回想,在记忆中就会越来越模糊。”东谷莺煖轻轻晃动脑袋,好像是逃避他凛冽似北风的视线,邓兰钦紧了紧嘴唇,手心竟也出了汗。
“东谷莺煖小姐,根据我们的猜测,你可能是能力的先天性持有者,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便敬告,但是,请不要欣喜,你知道,能力意味着迫害的关系吗?相同的例子,一百五十年前,这片大陆上活跃着数以万计的炼铜铜匠,那时候的铜,是廉价的艺术品,是无私而非如今黑市垄断的必需品,然而,夏八世夏芒帝,认为铜鼎无须限制,便开启了用铜鼎扔到黄河里祭奠先祖的纪元,然而,谁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铜鼎如同被尸沉大海一样永不出头呢?
于是,大陆上的铜匠组织了罢工,夏芒帝派武装势力进行镇压,数次交锋,铜匠们终于决定与政府决裂,夏芒帝一怒之下取消了对铜鼎的保护法令,改为铜纳重税的严法,然而,这对铜匠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因为资本家们不会赔钱来投资这些艺术品的,铜匠们带着愤恨将大量珍贵的铜鼎一起捣毁,将制作方法付之一炬,并发誓后辈生生世世,永不为冶铜师!然而,时至今日,铜的冶炼方法稀少而不经济,极少数的古籍也被大家占据,黑市兴起在赤陵城东,如你所见,你的能力,其实就如同那些掌握了尖端技术的铜匠一般,如果不加以节制,不隐藏好自己,等待你的,将是无尽的迫害。”
繁星灿若冰晶珍珠,光亮穿透几亿年的尘埃,毫无保留的绽放着最亮丽的星光,东谷莺煖起身离开,邓兰钦想做挽留,他站起,手撑桌子道:“将军府,你哥哥和你嫂子都已经去了岛上了吧?现在,府上大概是一片黑暗,你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住在那样的地方呢?跟我来吧!”邓兰钦招手道,东谷莺煖好奇的跟上去,走廊尽头的一间,挂满珍珠项链的琉璃灯罩,黄金镀在酪素漆皮上面,整个地板是用紫水晶与大理石砌成的,东谷莺煖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床是用丝绸缝制的,内里是天鹅绒的软垫,铺在一块光滑的榆木上面,十分舒适。
东谷莺煖起身,对圆弧阳台上抽烟的邓兰钦道:“那个,真的好谢谢你,我以后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邓兰钦将夹着烟,愣了一下,从阳台上跳下来,缓步走入卧室,温柔的笑道:“当然可以,祝你好梦。”
东谷莺煖坐在床上,望着邓兰钦走出门的背影,清咽一口唾沫道:“抱歉,我想,你所说的铜匠,应该是你的父母才是吧?”
邓兰钦手握着金属门环,正要开门,突然就被她的话惊了一下,重新冷静时,他呢喃出一句:“是的,说的没错,不过,人心难测,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又一次铜鼎之难,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请允许我用任性的方式,将你留在我的身边……”霎时,群星充满了他孤独的背影,走廊上的烛光皆已熄灭,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浸没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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