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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尘埃已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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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让众皇子在宫中小住几日是明智的,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希望在弥留之际能有子嗣陪在堂下,好过一人孤单怅惘离去。

翌日清早,乾宵殿传来皇上驾崩的丧讯,娄琬琰早早被宫人叫醒,一睁眼,沈桓明那家伙早已不知去向。

“什么时候的事?”娄琬琰匆忙梳洗装扮,她本以为皇姑父还能再拖些时日,不曾想这么快就……

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素衣月色裘袄递上前,替她戴上一朵白梨花道:“五更天那会儿传来的消息,王爷想让您多休息会儿,这才不叫人惊扰。”

娄琬琰想起夜里发生的事,面上一红,听她如是说,心中自然动容。只是圣上此时驾崩,念及早年殡天的皇后姑母,想着二人伉俪情深,终能在九泉之下相见,一时不知该替他喜还是悲。

待她赶到乾宵殿门口,只见殿外跪了一大群人,皆着素衣埋头痛哭。娄琬琰一眼瞥见前排几个熟悉背影,方想过去却被宫人拉住,只道依照礼数,叫她在后排跪着。

萧氏和皇上跟前掌事的戚公公许久才从大殿出来,二人皆是一脸期艾,但并不夸张,只是眼眶湿红,其余嫔妃都还跪在屋里哭哭啼啼。好在她们不必为此殉葬,有些只会被发配去尼姑庵或道观等地,这大概又是当朝后宫制度中人性化的一点。

戚公公细声慢调宣读圣上遗诏,又封了谁什么侯什么爵,将诸多嫔妃各升了一级,萧氏成了皇太妃,她静立在旁,面色无异,像是心甘情愿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她被晋升为皇太妃那时,就注定继承大统的不是她的儿子,这点不光是在她预料之中,也是在她掌控之中。她的儿子从小就开始接受非人的训练,被丢山弃野过,和猛虎野兽殊死搏斗过,为练一身高超武义起早贪黑;在学识方面,他伏案苦读十多载,经书缪文皆熟识在心,这才成就今日的文韬武略。

可现下却老老实实将儿子的帝位拱手让人,这点很令人匪夷所思,殊不知在前一天的晚上,有人已经找她彻夜长谈过了。

而沈桓修也是一脸波澜不惊,像是对这一切早做准备,他听闻遗诏提到自己,对皇帝的升官加爵已然无感,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做出抉择,结局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这么说实在可笑,就在一天前,他还和那个女人为此争执不下,如今这么快就妥协,这该是要多么宽阔的胸襟,对她要有多么深沉的眷恋。若是放在从前,想必他会为这样的结局捶胸顿足,会义愤填膺,会为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和坚持打抱不平。

这一切还都归功于一个人。

他已经多久没见那个男人了,久到他几欲忘记对方的长相,只是一见,觉得越发生分了。

那个他称之为景文师父的男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习武练字,印象中,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苟言笑,比他的父皇还要严肃百倍,亦或只是因为,沈桓修很少有机会见到他敬爱的父皇。

景文师父来见过他和萧氏,他说了一句话,在沈桓修耳边整整响了一天一夜,他说:“倘若我是帝王,我定不希望我爱的儿子们陷入权势斗争,相互残杀——”那时,他看着萧氏的眼睛别有深意道,“如是定要做出抉择,我宁愿不称帝为王,否则我的子子孙孙此生注定难逃劫难。”

类似他这番话,沈桓修还在沈桓良口中听过。那年盛夏,他十五,沈桓良十七,他问了对方一个有关夺嫡的问题,沈桓良风轻云淡一笑,静默半晌才真诚看着他的双眼道:“修弟,倘若可能,为兄宁愿做个潇洒清闲的皇子,不受皇族规令束缚,我的孩子不必为皇位整个你死我活,这大概是为兄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一晃眼,四个秋冬过去,沈桓修觉得,自己对称帝的执念越发强烈,倒不如他这位兄长,一如既往恬淡寡欲,很少显现自己急功近利之处。若说他是城府深不可测,那他也认了,只是对于他这个从小备受父亲器重的嫡长子而言,倒没什么好争抢的。

因为他是父皇喜爱的嫡长子,是父皇深爱女子的孩子,这一切仿佛就是命中注定,他的出身就是最有力的说辞。

那女人曾经说过,他不适合称帝为王,他虽有帝王之资,却心胸狭隘。他承认,自己自始至终都在追逐大哥的脚步,有时看起来似是超越,却早已丢失了最真实的自我。

他的母妃、朝中众臣、包括他自己,大家一致认同并且坚持认为他是众多皇子中最杰出的那个,殊不知,在成为人群中佼佼者的那一刻,在他的父亲和长兄眼中,还只是个争着抢着哭着闹着发痴耍赖的泼皮孩儿。

他终于明白,原来多年来坚守的东西,只是自己不值一提的执念罢了,是渴望胜利的虚荣心,是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追逐的这一切,真的让他开心么?如果失去他深爱的女人,失去他自小崇敬爱戴的兄长,失去朋友……他在质疑。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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