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百冢(1 / 2)

加入书签

森白的十八鬼爪左右弯列分布在乌紫的蜈蚣道上, 犹如内膛中的肋骨一般。

赤焰喷溅。

岩石的深底下隐见地火纵横四走。

“衣莲, 你怕吗?”暮雪忽然问道。

“不怕。”

衣莲摇了摇头。

他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十指交扣理, 但侧过头望着她的脸直笑弯了一双眼睛,开心的像一个孩子。

他抬起了两人相交扣起的手,道,“这一次, 我终于抓到暮雪了。”

赤红的焰火偶尔溅到了他那身青雪色的衣上, 但焚了一色衣尾, 衣领上垂悬的萤石在这片寂暗的赤火下发着微不可见的光芒。

那光芒, 如似他的眸, 生得晶透无邪灵动非常。

乌紫的烟无息的在禁地之中流动。

极火正照着她的脸。

暮雪握紧了他的手, 但抿了抿唇,终是忍住了想要劝阻的话,只微微仰起了头, 对他微微一笑, 温了那一双失色的眸,道, “好,这一次,就换我来依赖你。”

炽热的火风吹过了她的发。

她道,“我在外面, 等你回来。”

机栝相咬而转。

伴随着那扇沉重的玄铁尖牙闸门缓缓升起的声音, 有一束清冷的月光从禁地之外洒了进来, 但照着两人的眉目,落在了相扣的双手之上。

李青颜隐在黑暗中沉默的望着即将远赴一方未知死地的两个人。

巫沼之门善蛊。

数年前的那一场巫蛊之祸震动了整个极地沙漠,就后人考探而观,即使未曾亲眼看见当年的那一战是何等的激烈,却也足以从那些遗骨中解析何谓惨然。

如此可堪恐怖的惨象若是在数年之后重来一次,在失了药华门抗衡的今下,会成何等情景,当真是不敢细思。

毒,药,不过毫厘之间。

衣莲身为蛊引,自成双向刃,那便是不做彻底引活蝶血蛊的至毒,便做彻底解化摧毁蝶血蛊的至药。而无论是经哪一方,都将会投入血海之渊经受茧缚,就像是一场极其残忍的炼蛊一般,数以千万的蛊子相互撕咬,为胜者便成蛊王。

这一场炼蛊便作如是。

只看他入身血海之渊后能否挨得过巫沼之门的血化,秉以本心不变,来反噬其力而成至解。

若否……

他将成为巫沼之门当中最难以应对的至毒蛊王。

“咣——”那栅尖牙闸门完全升了上去,但发出了一声极沉重声音。

门外,是无数高举火把的黑袍蛊师,地上是被押跪伏首的师门弟子。

亡也闻声转过了头。

“你终于出来了。”亡也托着那一皿琉璃色骨盏,道,“你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在此地与我巫沼之门背道,当真为不智。”

“我答应你往血海之渊。”

“哦?”

“为你巫沼之门解蛊重生,炼化出这世间最强的蛊王。”暮雪面色的平静的说道。

亡也笑了一声,手中的骨盏盛满了一蛊的琉璃彩,端生得璀璨耀目,骨口的那一枚母珠无息的散发着慑人的光色,他笑道,“药引在此,你以为我还需要求你吗?”

“我说,我答应你往血海之渊。”暮雪睁开了那双失色的眸子面对着他,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与他,我们两个人一同。”

火光正灼,亡也微眯起了眼审夺着他们两人。

冷月照空。

禁地之外的树上有一只黑鸦正抓着枯枝定睛着望着。

“去血海之渊。”良久,亡也说道。

便如预料之中,此时所有人的视线全数落在暮雪与衣莲两人的身上。

李青颜穿着那身极黑的斗篷明目张胆的立在那里,却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异样,只将她当成了同伴。

……

“除此事之外,你可知道巫沼之门的那颗集泽至邪之气的蛊珠安置在何处?”

那方,在药华门的禁地之中。

趁着长老正在为衣莲渡针定心的时候,两人立在屋外的树下静候着,李青颜望着树上的那只灵巧的画眉鸟,突然问道。

“如此重要事,莫说是我纵是这巫沼十三蛊也不得知悉。”

“那何人知道?”

暮雪沉思了一会儿,道,“先年,我师门也有师叔师伯们想要一力摧毁这方至邪之源,但是终作未果,那一役几无人逃生活命……但我师尊应当知道!”

“药还生?”

“正是。”暮雪深忖之下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应当便就是这巫沼之门的巫魖大人了。”

李青颜皱了眉头,问道,“巫魖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那马贼头子当成顾白戚做了巫魖?”

暮雪摇了摇头,道,“我做俘虏身于此,常受制于亡也,自是见不到此人。”

“如此,令师现在何处?”

“血海之渊。”说到这里,暮雪的眼睛沉黯了下去。

“如何进入此处?”

暮雪一顿,“李姑娘要亲身去血海之渊一探?”

“是。”

“那里瘴气毒秽重得很,满是发狂的人蛊毒兽,姑娘非受药染之人实在是不宜往去犯险。”

“我可应付。”李青颜说道。

暮雪沉默了下去。

她看不见眼前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女子是何模样,只闻见她声色沉着果决,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宇,一如那一年在漱白山上她偶遇见的顾白戚。

当是像极了。

于是,她道,“血海之渊旁人不得去,只得由我药华门与亡也两人一同才得开启。你若定要进去,过时我会与衣莲现身对上亡也,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你暂作蛊师隐于随行侍蛊当中,在伺机进入。”

“可以。”

李青颜点了点头,这个对她来说当真不难,莫说只是修蛊的亡也,纵是十三蛊当中的剑者仇涯在此,她也有信心可以藏身而去。

葱郁古老的繁树在洞风中哗然生响。

偶有几叶青色飞过。

在这片壶中洞天里,是任谁人都想像不到的一隅世外桃源,隔着重重的机关与迷宫,尽显着岁月静好的恬然。

如果没有那等不留余地的追杀与迫命的话。

“我尚有最后一问。”李青颜抬头望着那棵沉默而又高大的花树,她望向了一旁的暮雪,“你知道当年顾白戚是因何来到极地沙漠的吗?”

她问。

她记得漱白山中那一世深切情长的红雪。

她记得漱白山下那遗留在石壁上岁月不改痕迹的剑画,

无相诛魔阵烙在手臂上的撕骨之痛至今还隐约发作着,她只受了一道,不比那一年顾白戚经了全身,废了一身的魔骨。

从当中能得活命已数不易,他又为何要在如此功体极损重伤未愈的节骨眼上,连命都不要了一般急着赶去极地沙漠?

风中,隐中古树的私语。

暮雪沉默了良久,似有叹息的笑了一声道,“他去极地沙漠的理由,就是他来到漱白山的理由,都是为了那一个人,也只为了那一个人。”

是山壁上那幅穿着梅蕊鹤衣低眉宛尔的女子像,那额心中的剪香雪犹见仙色。

如做云中仙。

李青颜莫名的顿了顿,在那一片纷乱的剪影中,她似乎隐约想起那个人是谁。

却觉得模糊遥远的见不得真切。

那是一种无来由即视感,让她觉得,那个女子,自己曾经是见过的。

……

残月高照。

沙漠之中的极夜隐约中还能听见狼嚎声响起,几只生红的血蜈和牙蛇无声的游走在地层之上,不时吐着信子,那倒三角状的蛇眼不时抬头打量着周围。

乌紫的蛊树上是一树老鸦切啼。

山门石洞之上但倒挂着一排排可堪恐怖的蝙蝠,目见噬血的守着这方山洞。

骨盏生光。

亡也手游骨盏之上低声吟唱,唱咒之间驱走了顶上的那些蝙蝠,那些蝙蝠自他的身边疾飞而过,一时之间便是衣发激荡。

过罢,亡也睁开了眼睛,道,“我希望你还能活着出来。”

“自然。”暮雪回道。

“血海之渊诡阵万千,你与他是走不往一处。”

“我清楚此事。”

药引与炼蛊自做二事,这方暮雪虽然是与衣莲同进血海之渊,但她所站在的地方只作外地。

亡也望着眼前的盲女,突然笑了一声,他的脸原是生得极好只是经年炼着这蛊毒总见着一番惨白的邪色,骨盏的琉璃彩移于眼前,他道,“我倒想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

衣莲伸手为她挽好了见松的发髻,她抬起了头。

“暮雪,要学会信我也要依赖我。”

依旧还是那个如似学语般孩童的语气与声调,他但到如今依旧辨不清字词之间的断隔与轻重长短,他生得笨,总是混混沌沌懵懵懂懂的,不解人世事。

但是,只要是她教过他的事情即使学不会却总能记得深切。

虽然知道她看不清见,衣莲却还是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他学着在路途中看见的男女,俯身吻上了她的眉心。

如蜻蜓点水。

衣莲笑得很开心,他道,“兀沙说,明灯大师和李姑娘一起吃过饭,一起在小屋子里面,一起睡过觉,是相好,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暮雪,我们也做相好的。”

暮雪不由得笑了一声,却也依了他,“好。”

一旁隐在一干蛊师之中的李青颜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交扣的手缓缓地松开,掌中尚还有余温,两人分别走向了血海之渊不同的方向。

血海之渊。

地层之中淌着一渠腥红的血海,无数已见妖异的人蛊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蚕食着触目所及的活物,洞中犹作万魇笑。

等待所有的人全数彻底离开了,藏在山笋之中的李青颜方才走了出来。

“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