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赐（2 / 2）

手方搭上门栓准备推开，却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声音。

“咕噜——”

明灯一顿，搭上门栓的手便停在了上边，他怔了怔，仔细的听了会儿，便又听到了这个声音，目光落在了正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女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明灯不由得失笑了起来，淡了周身的杀气。

“倒是我疏忽了。”明灯后知后觉说道，随即又望了她一眼，跟着推开了门，只是这一次不似先前那般生冷。

他走的快，回来的更快。

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方小炉，一炉温着薄粥，一炉煎着黄汤，如今她伤至此，反噬之力一波接作一波，很有可能在瞬间便作本元恶化之危，他是走不得也不得走远的。

唯恐陈炭呛人，两方小炉皆被移去了灯楼的走道窗下，

明灯站在屋内隔着一扇半开的小窗掌着扇顾着那两方起火正沸的小炉。

许是那新焚的香入了她的梦。

此一番，那个躺在床上尚在昏迷之中的女子却像极了在沉睡之中一般，酣然恬静，明灯望着她恬然的睡颜，便是无声间被熄灭了心中那一把骤生的怒火。

望着她的僧眸静静地，很是清和，渐柔的眼角望的有些出神。

高悬的月缓缓地从天空流过，宁静的照着这一片巍峨庄穆的宝塔佛寺。

落叶悄然。

明灯扶起了她，让她靠在了床头，随即以小匙将熬好的薄粥喂给了她，尚在昏迷之中的女子犹然无觉的闭着目，喂进的薄粥进一半倒一半很是艰难，明灯以袖拭去了她唇边的残粥，再放慢了动作。

“青颜，我想你永远记住，这个世上还有人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明灯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

“你一定要快一些醒过来。”

小匙探向了她的唇，直濡了浅浅的几口。

他见过她温柔向善一作云中仙。

他见过她残忍向恶一作狱中魔。

但无论是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是好的，为她活着，为她就在自己的眼前，是低眉浅笑也好，是凶戾狠毒也好，只要她完完整整的站在他的面前，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她还在，她真的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一件事更令他欢喜。

明灯低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出家前的事情吗？待你醒过来，我便全部告诉你。”

手中的粥只喂了不到一半便再也喂不下去了。

度过几次内气，再沾了些五谷，她的面色渐渐的回缓了不少，明灯便将粥碗搁在了床边上，扶她躺了下来，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眼睛。

明灯一怔，心中陡然一喜，“青颜，你醒了？”

却不等他高兴一刻，眼前睁开的眸子只是涣然无神的望着眼方，聚不见一片光色。

便知道她只是受了三错蛊的影响，身陷在虚实错交之中。

“青颜。”明灯唤了她一声。

床上的女子只是木然的半睁着眸，怔愣的望着眼前。

明灯就坐在一旁，就在她的眼前，在她本是一睁开眼睛便能看到的地方，却落不见她那双失魂的眸中。

就这样望着她许久许久。

“青颜。”明灯又唤了一声。

低唤的声音，淡的仿佛这夜中散不去轻风一般。

这一声。

她却似是终于听到了一般，楞楞地转过了头对向他，明灯见她眼中忽起了一层薄雾，有了些许的光色，不待再看，便已作合了上去。

离了三错蛊的三错虚实，却又似入了另一方的魇梦之中。

窗外的黄汤咕咕声沸，药气渐渐的散了开来。

明灯望着躺在床上经转噩魇之中的女子，望着她面上渐生的痛苦，只得伸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能想到的办法他都试了一遍，她却还是深困在这片极渊之中苦苦煎熬。

明灯垂着眸有些无措又有些无力的坐在床椽上，听着她破碎的呓语，听着她痛苦的呜咽。

握住她的手便又是一紧，像是想要分给她力量一般的用力握着。

要怎么办才能救她……

他要如何做？

屋中的青灯叠影，明灯垂着眸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隐约间，却听她呓语着。

“……对……不起，杀了你……最爱的人。”

青灯一颤。

屋中一室的烛火跟着一摇。

明灯怔住了，他耳力生的好自是不可能听错的，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直过去了许久许久，他方才明白她这一句的意思。

“傻瓜。”

“我曾慕善而至，因缘而结，却早已经不在为了贪恋倾城颜色温柔几许，你善，我爱，你恶，我怜，任你作何模样，于我心不变，依旧是你。”

明灯握紧了她的手，低头望着她，眸色深凝，“你还在，便已是上天给予我的莫大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