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赐(1 / 2)
明月照尘, 静。
有几个因参课打盹而受罚的小沙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哆嗦着走向了钟楼处。
“当——”
“当——”
“当——”
是菩提寺最后的一道晚钟。
此钟之下,除了天门守的长明殿外, 便是全寺熄了烛色。
晚钟的余声静静地回荡在菩提寺中,久久不绝。
撞完钟了的小沙弥却还是不得回去,按照寺中的清规,参课打盹除了思悔之外还得守夜, 几个小沙弥的年龄看上去皆只有十来岁左右,这会儿凑在一起了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以打发这漫漫的长夜。
“悫中师叔真是严厉, 更可怕的是, 好像全身都长了眼睛似的,我就眯了一下——就被师叔抓到了。”
“是啊, 你说悫中师叔到底有几只眼睛呢。”小沙弥伸手又揉了揉睡眼。
“谁知道呢,不过好在明天是明镜师伯授业,明镜师伯是真的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我不懂的地方,受明镜师伯一点便全然通透了!”
另一个小沙弥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起来。
这一说,旁的小沙弥跟着附和了起来。
“哎,我听说这次方丈闭关是因为就要到了十三年一改的万佛参典选以新任住持。”突然有小沙弥说道。
“这我也听师兄们说了。”
“如今看寺中,想来应当是明镜师伯接任无误。”有个小沙弥想了想道。
撞钟的那个小沙弥是最年长的那一个,他坐在钟楼上听着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也点了点头, “说来, 原先万佛参圣的住持改选明镜师伯、明灯师伯、明心师伯三人的呼声最高来着,现在寺中只剩下了明镜师伯住持大局,唉。”
“我瞧着原先方丈似乎有意点下明灯师伯接任……”
“我也觉得……”
随即又是一声长叹。
“明灯师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落入了那等妖人的手中,唉。”
最后一道晚钟的余声传去很远后,那处位处着极偏僻客院的厢舍里方才传来“嘎吱——”一声,那门被人缓缓地推开,出来的正是明灯。
此时已是夜临,明灯处理好了厢舍内的残迹之后,便解下了自己的僧衣罩在她的身上。
旃檀柔和的盖住了她那身浓重的血腥气。
明灯背着不醒人事的李青颜从客厢之中走了出来,月华透过了寺中的菩提树洒落在了那一袭僧衣之上,借着这晦然的夜色,只见一个僧人正背着这世上至恶的魔缓缓地走过了一座座的佛塔,踏上了国寺之高的天门守。
天门守是菩提寺的至心之地,中道由十八罗汉外守,左右则分作两方禁山,分别是明灯与明镜的住守。
结界布罩。
明灯推开了落满灰尘的灯楼,背着她走了进去。
庭中是一地的照月空水,一直栖居在山中的野禽走兽感到了人息便作拍翅走飞,只有树上附着的寒蝉依旧凄鸣不绝,有一叶落下,晕开了那一滩照月的积水上。
李青颜依旧还在昏迷之中,并且看上去没有任何转醒的预兆。
覆掌点燃了厢舍内的青灯。
明灯拉下了走前收覆起了的被褥,一手拢着她落身的长发扶着她缓缓地让躺了下去,只唯恐造成她二次的创伤,待将她放下之后随便从衣柜之中翻出了一床软被展开盖在了她的身上。
“……”舍中青灯重影,明灯坐在床椽边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昏迷的女子面容暗淡无光,眉宇之中更是有几分戾色,像是正受着噩梦的吞噬一般。
明灯望了许一会儿,便起身折步走到了一旁,伸手拉下了书写桌边墙上的心经字轴,打开了墙后的暗阁,只见里面是一片四方的小格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明灯目光扫过暗门里的这一片药瓶,伸手拿下七个药瓶,将它们一一摆在了桌上。
打开了其中的一瓶送于鼻翼下。
细嗅。
明灯放下了这一瓶药,重新从暗门中拿了一瓶,以药勺取出了一小钱置于宣纸上,这一番细看,便觉着这瓶中装的不是药,而是从草木之中取来的碾得极细的香粉。
明灯将做好的香斗点燃放置在了她的枕边。
在梦中,她看到了什么?
是否还是那一片血海白骨碑冢荒山?
在梦中,她听到了什么?
是否还是那一片厮杀恨言诅字不绝?
“别怕。”明灯伸手抚上了她的眉心,轻声道,“有我在,绝不会在让那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不要怕。”
“一切都会过去的。”
垂下的僧眸满是心疼,见她面容苍白,见她形容作魔,明灯伸手抚去了她睫羽下无声落下的眼泪,却是觉得胸口一阵揪起的抿紧了唇。
一痛,却生一怒。
抿起的唇越发的坚冷,连同着手屈成拳,隐有一股无明的怒火在心中烧着。
“刷!”
明灯蓦地从床椽上站了起来,直带倒了一方矮凳,隐怒的眸,是一片难抑的杀意,冷色的眸,覆手之间一卷那一串菩提子,跟着便大步流星的径直往门外走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