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 / 2)
明心已经远去了。
寺中的药阁由他主事在握, 包括每年所布舍下去的丹药也是由他一手操办,纵是他惯了云游四野的行脚僧生活, 却也没有落下每年药王殿中的大小事宜,可谓说想要从菩提寺的药阁中取药,尤其是重味性毒的药,是不可能绕开他的。
菩提寺的药阁历有寺中弟子修行来往,算得上是一处热闹地, 却唯独在这寺中, 有一人被明令禁止不得进入。
那人,便是明灯。
夜色如沉凝了千万年之久的深墨一般浓重。
小楼之上灯火如昼。
是迦叶宝莲灯座上,燃起的一捻焰红灯芯,一排排的佛灯照世,犹见巍峨壮阔的肃穆之感。
明灯推开灯楼的小门, 望着整室静静燃烧着的莲座佛灯,随即从屋中的盘云小阶往上走了上去,僧履, 走的有些缓, 他心中多少是有些畏色的。
他怕再看见她昏迷不醒的样子,更怕她一直昏迷不醒下去。
灯楼一共有七层,每一层皆有佛座,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的形踪,他便将她安置在了七楼高塔上的暗室之中。
立于所有佛陀之上。
走前被他至于小楼外的那一方小炉这一会儿却是全凉透了。
僧履走了暗室, 停在了那一扇纸门之外, 借着那一扇黄色的纸门只能看见门中盈了一室的灯华之色, 却望不见一片人影。明灯用手抓着袖中的那只木盒,沉默地立在了门外,像是在努力调适着心绪,应付着眼前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局。
就这样站了许久后,明灯伸手推开了门。
“嘎吱——”密室里的门终是有些老旧,这一推,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
房中是与走前一样的布设。
唯一不同的是榻上的那一袭青被因沾了不少血污被扔在了地上,她便直接盘膝坐在了木板上,看着像似在运功疗伤一般。
他能听见她呼息的声音,很浅,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的生气。
明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像是不敢眨眼一般,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能看见她闭目下微动的眼睛。
明灯屏息凝气的注视着她,唯恐自己看错了,便走得更近了些。
她……
“你来了。”李青颜睁开了眼睛望头望向了眼前的僧人,这一路走下来,她对这和尚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便是在熟悉不过了,就更别说他僧衣上染着的那一股暖沁的旃檀气。
“往日里我不过说笑罢了,你竟真的带我来到了菩提寺,这若教旁人知晓,你便是真跳尽黄河都洗不清了。”望着那个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僧人,李青颜盘膝坐于榻上的木板上,睁着眼睛望着他。
“和尚……”李青颜见他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却无言一字,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却被突然抱了满怀。
僧衣覆上。
一室的青灯经了一这番风掀,便做了陡然一颤。
火光幽然,只见那个僧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将她抱住,恨不得揉入骨血之中。
他这方立着,她正坐于床板之上,卜一时被他突然抱住,便直接撞上了他的怀里,听他胸口如鼓鸣擂作。
李青颜一怔。
“……”他这一番举动来的突然,也来的莫名,便教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明灯虽然眼下只做为一介掌灯僧,但是往日里却是从不曾有过示弱之举,并且他一路上都非常的克制守礼,纵是得她戏谑捉弄,也只如佛坐莲,不动声色。
这一路走下,她从未见过他有任何失控之举,也从不曾见过他古井心乱,即使见她染血,也是悲悯大过嗔怒。
“你终于……醒过来了。”耳边的声音,有些强压的哽涩之意。
李青颜沉默地盘坐于木板之上,任由他将自己抱了个满怀,睁开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一片灯火之色。
“青颜……”哽涩的声音隐有微颤,像是怕极痛极一般。
李青颜有些迟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似有安抚之意。
良久。
李青颜问他,“我可是昏睡了很久?”
“已有六日,算做今天便是第七日。”明灯紧紧地抱住他,有些哑声的说道,“七日,我用尽了所有一切的法子,也唤不醒你。”
“是吗……”李青颜低声道。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竟会昏睡了这么久。
往昔历历在目,是不堪,是伤痛,是仇怨,却亦是美好。那些从生命之中走过的,离去的人,她所挽回的,她所戕杀的人,都于这百年之岁中留下了微漠了一片光色,那些悲伤的,那些快乐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