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小记（1 / 2）

今日寒食, 忌安门, 宜动土。</p>

秋静淞今日没下山，清早时喝过冷粥后, 她就去父母的衣冠冢前上了香。回来后趁着无事，她爬上屋顶把晒了几天已经完全脱去水分的木块拿下来。刚一落地, 那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耍回来的大黄狗围着她一通转悠，秋静淞无法，只得放下东西, 又拿粥去喂它。</p>

“按照祖制，寒食节当天不能生火，你跟着我喝过热汤, 今天便也随我吃冷食好了。”</p>

人世间的习俗, 大黄狗未必懂, 但好在只要是秋静淞给的东西, 它闻过后就老老实实的吃了。</p>

秋静淞见它没有被连日的热饭好菜养出脾气, 心里也挺高兴, 转身拿起斧头对上捡回来的两根木头就是一劈。</p>

立在旁边的阿季看得真真的, 那黄狗当时就被吓得一哆嗦, 尾巴都给夹了起来。</p>

他当即就被逗笑了。</p>

开始弄木头的秋静淞也没注意, 她低着头，斧头柴刀换得勤快, 等木头被劈砍成合适的小块, 再放到凳子上用木刨刨窄刨平。</p>

阿季就捧着脸蹲在一边看着, 他看得出来她的手法很熟练, 以前在家肯定经常做这种事。</p>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关怀了一句，“你小心弄伤手了。”</p>

秋静淞当然不会，等木牌做好后，听着其相撞之间的脆响，她饶有兴致的拿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取出各式样子的锉刀刻刀刻字。</p>

吃饱了的大黄狗蹲在院子里，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晒太阳。</p>

秋静淞刻木牌刻得认真，手上不停，完全不知晌午已过。阿季看着刻好的木牌上头所谓“阳春面”，“猪油面”，“八珍面”之类的，想想都觉得有些饿了。</p>

他挪动步子，凑近了一点说：“你只是答应给人家做食牌，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了？”</p>

阿季有些想不通一个士族出身的娘子，怎么会做这些木匠活。</p>

大好的春光，若是想寻消遣，出去踏青也好啊。</p>

秋静淞也没想到这些，她注意力太过集中，刻到后头，自己都有些失神，连拿错东西都没发现。</p>

阿季知道自己说话她听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被拿错的木棍在秋静淞手里慢慢变成木簪的模样。</p>

她甚至还习惯性的在上头刻花。</p>

等反应过来时，大功初成。</p>

秋静淞看着手里已经有了模样的木簪，眯了眯眼。</p>

细细算来，真的快四个月了。</p>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p>

秋静淞紧紧的把木簪拽在手里，嘴里吟叨出来的是《诗经》中的《伐木》一篇。阿季领会其意，知道她这又是想起那个人了。他张了张嘴，本想自说自话的安慰她不要难过，却见她又淡定自若的起身，把做好的木牌，工具之类的全都往屋里拿。</p>

没到一会儿，她又拿着扫把走了出来。</p>

院子里尽是木屑刨花，确实该扫扫。</p>

秋静淞不曾有一日忘记过崔婉。</p>

也不曾不忘记父兄母亲。</p>

扫到一半，本来安逸地卧在院门口的大黄狗突然起身朝着外头吠了两声。秋静淞抬头，望见一少年扶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p>

那少年在院门口停下，拱手向秋静淞打了个揖，开口说道：“这位小哥，可否容小生叨扰片刻？小生林说，正是山下清河县柳庄人士，今日寒食，小生随母亲上山扫墓，路过此处，可否向小哥讨杯水喝？”</p>

这少年不仅模样让人见了心里欢喜，说话也有条有理，秋静淞见他举手投足间的斯文做派，又见其母脸色确实有些不正常地泛红，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不近人情的想法。她把扫帚靠墙放好，走到院门口摸了下还在低吼着的大黄狗的头，等它安静下来后才把还没她半截高的篱笆门打开。</p>

“进来吧。”</p>

刚才削东西拿出来的矮凳正好可以派上用场。</p>

这位叫林说的少年将母亲扶过去坐下，十分贴心的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娘亲，胸口可是还觉得闷闷的？”</p>

林母摇头，表情有些难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p>

给他们母子俩端来水的秋静淞多嘴问了一句：“可是下山走的太急了？”</p>

林说也不瞒着，直言道：“家母有哮喘，坐会儿就能好。”他双手接过水时还不忘道谢，“多谢小哥。”</p>

秋静淞摇头，想着又进屋把挂在书架边的薄荷香囊取了出来，“拿着这个闻闻。”</p>

林说眼睛一亮，道谢后立马递给母亲。</p>

林母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p>

她抬眼看着两个都是一脸担忧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让你们担心了，我大概是好了。”</p>

林说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在把香囊拿回来还给秋静淞的时候对林母说：“下次要是再出门，还是听亚父的多带几个人吧。今天若不是碰巧找到这里，我……”</p>

接下来的话实在不怎么好说，林说含糊着，索性闭上了嘴。</p>

林母给他也擦了擦汗，笑道：“我不要紧，只是……母亲在这春日，要你陪我祭祖，怕你不开心。”</p>

林说眨了眨眼，低头说：“孝义大事，孩儿岂会多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