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1 / 2)
宫里最近都在为了程楚萍的婚事忙里忙外。</p>
季婴或许是那里受了刺激, 没过两日, 他居然真的去跟季祎请命,主动前往东北战场。</p>
季祎当时也答应了, 并任命他为监军——当然,这事儿是六皇子季善告诉他的。</p>
季盈今年同样已经十六岁了, 可他并没有在朝堂上任一官半职。</p>
这主要是他并不喜欢往圣上跟前凑,不会撒娇卖乖的缘故。</p>
对于朝堂上的事,连母亲惠姬都比他知道得多。他日日大了, 心思却还没有放到正事上来。惠姬时常看着他叹气:</p>
“你这孩子,以后该如何是好?”</p>
季盈心里其实也有打算:他觉得,六哥季善现在的日子就过得很好。</p>
花朝节的那天, 惠姬的兄长惠冉棠请旨入宫。</p>
季盈那会儿正窝在某个角落打瞌睡呢, 等熟门熟路的宫女找过来跟她禀告这事, 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p>
回到云台殿, 季盈迷迷糊糊地给惠冉棠见礼, “舅父。”</p>
惠冉棠看着他这般模样, 重重的叹了口气, “殿下啊……”</p>
惠姬带着婢女们离开, 让这爷俩单独留在大殿说话。</p>
季盈还是懵懂的模样:“舅父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太好?是生意场上遇到麻烦了吗?”</p>
惠冉棠久久不言, 季盈等了会儿,跑去给他倒了杯茶, “舅父, 不如我们坐下说?”</p>
惠冉棠摇摇头, 也没伸手接茶, 他拉住季盈道:“殿下,你还记得草民跟你说过,草民有一个比你大一些的儿子吗?”</p>
季盈点头:“表哥的名字我都记得,叫惠知。”</p>
惠冉棠便皱着眉说:“殿下,今日草民进宫,是来求您帮忙的。您的表哥不争气,年节时在街上跟人发生口角,把人活活打死了。现在他被关在狱中,县官想判他当街斩首。”</p>
季盈听完,立马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舅父,既然表哥打死了人,他就该给人偿命。”</p>
惠冉棠虽然知道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却还是有些心寒。他吸了口气,又说:“当然,后来案子查清了,人不是你表哥打死的,但是他当街闹事,还致人伤亡,按例要流放三百里三年。”</p>
季盈点了点头,想着又说:“那,舅舅好生嘱咐表哥,日后引以为戒吧。”</p>
“殿下……”惠冉棠的手已经有些发颤,“若是草民想求您托关系,免除惠知的流刑,你待如何?”</p>
“为何要免?”季盈有些不理解,“毕竟表哥闹了事,而且只不过三年罢了。三年时间买一个谨言慎行的教训,我觉得很值得。”</p>
“殿下,您这个性格还真就没有变过。”惠冉棠摇头,叹了一口气,“草民就这么一个儿子……唉,幸好草民从小把他教得好。”</p>
季盈此时一想,又结合惠冉棠的神情,反应过来刚才与惠知相关的事都是惠冉棠假说的。他联合到近日惠姬的异样,皱着眉猜测到:“舅舅,您是想……”</p>
“惠姬娘娘可能跟您说过,可如今,草民想再问您一问。”惠冉棠拉着季盈到一边坐下,说:“您到底对以后是怎么想的呢?若刚才草民说的情况是真的,草民舍去一张老脸不要跪下来求你,惠姬娘娘也帮着一起求你,你还能做到一直无动于衷吗?换种说法,若是出事的人是我,我没有违法,也不曾害人,可就是被人陷害下了大牢。刑部判我死罪,秋后处斩,殿下,难道你到时候还要像方才那样所说,对您的亲娘舅也置之不理吗?”</p>
季盈想不明白:“舅舅背靠商家,怎会被人陷害?”</p>
惠冉棠摇了摇头:“人世间最难料定的,便是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殿下也不用在意草民出事是否合理,您只试想一下,若真有那么一天,您无权无势,您有什么资本来保护草民,保护您的亲人呢?又或许,草民在您心里也不甚重要,可若是惠姬娘娘出了事呢?您一没交好的亲帮,二不曾在朝廷上谋个差事……”</p>
季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p>
他张了张嘴,惠冉棠的这番话犹如一根重锤,把他从自己的梦中敲醒了。</p>
“草民听惠姬娘娘说,你想学六皇子。可殿下,您跟六皇子不一样啊。六皇子没有亲族,就算身体再弱,也有在朝堂上谋得一份差事,陛下更是对他照顾有加……”</p>
可他季盈,甚至在父皇心里不如季婴有印象。</p>
他每日游手好闲,拼的资本到底是什么?</p>
惠冉棠见季盈神情都呆滞了,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全部听进去了。他便又连忙拉住他的手说:“殿下,草民也不是让您去跟随哪位皇子的脚步结党营私,草民只希望你能稍微争一点点,至少您要有自保的能力啊。您小时候还说过,您要维护十二皇子的话,您忘了吗?草民说句不该说的话,以您现在的情况,怕是连最落魄的十二皇子也瞧不上您吧。”</p>
对了,还有十二哥。</p>
季盈一边想着在宋国时第一次见到秋静淞的样子,一边想起了年初听到过的,十二哥有给父皇递请安折子的事。</p>
听人说,当时父皇看到那封请安折子,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却意外地没有像以前那样置之不理。</p>
他这回的态度十分暧昧。</p>
连皇兄都有了动作,难道他是在想回京的事吗?</p>
季盈抱着头,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p>
惠冉棠见他自己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话,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p>
门口,一脸担忧的惠姬急忙上前。</p>
“哥哥,如何了?”</p>
“应该是开窍了。”惠冉棠摸了摸胡须,想着又叹了口气,“妹妹,有些话,你该说的还是要说的。”</p>
惠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伤了这个孩子的心。”</p>
惠冉棠摇头,他又想起来:“崔先生走了?”</p>
“是。”惠姬说:“这四年,也有劳崔先生了。我本想谢谢他,只可惜他说走就走……”</p>
“他有些江湖游侠之气,你不用放在心上。”惠冉棠说:“孩子身边该有个年长的男人看着。你放心,我回去后就给殿下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稳重的谋士,就算花重金也要把他请入奉阳给殿下做门客。”</p>
惠姬心里满是欢喜,赶紧行礼:“那妹妹便在此谢过哥哥了。”</p>
惠冉棠把她扶起来,说:“不用如此。草民也有私心,若是殿下发迹……”</p>
惠姬连忙接话说:“他必然不会忘记娘舅的拳拳栽培之恩。”</p>
入夜,季盈在东宫墙角的柳树下烧了一堆火。</p>
袅袅青烟入空,马上就有御林军过来扑灭。季盈在那之前便寻得机会脱身,用自己在崔文墨那里学来的武功,登上了另一边的观景阁。</p>
他抱着腿,缩在墙角等人。他枯坐了一晚上,直到天迹微熹时,崔文墨来了。</p>
季盈见得他仪容整洁,不由得问:“你就在奉阳没走吗?”</p>
崔文墨微微一笑,“有点事要办。”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季盈的脸,手刚抚上去,立马就被那冰凉的触感冻得下意识地缩了缩。崔文墨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有些无奈地说:“早春尚寒,在不知道我会不会及时赶来的情况下,你其实待在屋子里会好些。”</p>
季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在想事情呢。”</p>
崔文墨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便柔声问道:“那你想明白了吗?”</p>
“明白了一半。”季盈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缩在披风里。披风还带着崔文墨的余温,暖暖的,却因为太过突然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季盈便接这个机会低下头问:“老师,我想去清河。”</p>
崔文墨眉头一蹙,“你想去找十二皇子?”</p>
季盈点头,“我还有一半没有想明白的事,我觉得皇兄应该能给我答案。”</p>
崔文墨看着季盈的头顶,沉默了半晌才决定把实话说出来:“可是他现在不在清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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