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1 / 2)
离巧撑着头在窗边软塌上小憩, 半梦半醒中, 耳尖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p>
她睁开眼睛,看到翘威悄儿摸地走到她跟前正准备喊人:“姑娘……”</p>
翘威抬眼见离巧醒了, 躬身一礼,继续说到:“太医院的人过来给殿下请晨脉了。”</p>
离巧赶紧起身, 摸了摸后颈,稍作舒缓了一下筋骨,挽起衣袖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p>
翘威得令, 回身去打起了一边帘子,“请太医。”</p>
外头得他示意,立马有一众宫女太监端着东西涌了进来。</p>
这些奴婢自然是不敢抬头乱看的, 离巧也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她掀开半边帘子, 将秋静淞的手腕露出来, 然后坐在床边, 看着后头进来的三个须发花白的老太医。</p>
太医们对着床榻叩首行礼, 嘴里只简单道:“臣等见过殿下, 给殿下请安。”</p>
稍待一会以示尊重后, 太医们方才起身。打头的那一个小心地来到床边坐了半边凳, 双手拿宫女递上来的热帕子擦净后, 给秋静淞把脉。</p>
“嗯,脉象平稳, 除开殿下一直体弱外, 并无大碍。”</p>
等到望闻问切一一做足, 太医又提出想看伤口。</p>
离巧也不惧, 掀起秋静淞的衣袖,将右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疤示人。</p>
太医们先后看了,交流一番之后点头道:“效果不错,还是继续用这个方子吧,药效也不必加强,等明日再看。”</p>
离巧一边帮秋静淞盖好被子一边问:“人无大碍,为何她会从前日至今昏睡未醒?”</p>
太医语气轻松地解释道:“许是殿下太累,等他睡足了,自然会醒。”</p>
离巧想起他身上的的伤口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p>
送走太医,翘威进来对离巧说:“姑娘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吧,昨儿夜里相必是一宿都没睡好。”</p>
“我倒没事。”离巧张嘴,似有什么要说,又咽了回去。她看着翘威重新问:“早上吃的什么?”</p>
翘威笑道:“是从四街口买的鲜肉包子。”</p>
离巧眼睛一亮,“那我得尝尝。”</p>
她方起身,身后就传来秋静淞的声音:“给我也拿一个罢。”</p>
离巧立马惊喜的转身,“笑青?”</p>
翘威的脸色也亮了,大声朝外喊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p>
秋静淞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下半边脸,一双眼睛恹恹的很没精神,“饿了,想吃东西。”</p>
“好好好,吃东西,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离巧点头,欢喜地提着裙子跑了出去。</p>
屋子外,翘威的声音刚传出去,就有好几个太监出了院门,把这个消息带到各处。</p>
首先是元福落处。</p>
她昨日受了惊,早起没吃饭就要喝上一碗药。贴身婢女笙歌服侍着她嘴里的蜜饯还没咽下呢,就听到外人传话来:“太子殿下醒了。”</p>
“什么太子殿下?”元福落脸色一白,手一伸,将笙歌端着的药碗打在地上。</p>
“娘娘息怒。”立马有奴婢讨饶过来收拾,笙歌也没管,握着元福落的手,回头吼人时脸上也被气的通红:“这是哪里调来的奴婢,怎如此不懂规矩?大礼未成,就敢妄称。被人听去指不定说我们问章宫的人何等轻狂呢。你们快去将那丫头拿了,今儿个不掌她的嘴,这事情是过不去了。”</p>
元福落咳了两声,对着满殿奴婢指着外头道:“你们也把消息放出去,好好管束手底下的人,日后谁在敢如她乱说,我可就不能轻饶了。”</p>
笙歌给元福落顺着气,等她好些了,又给她端来一碗米粥。</p>
元福落匆匆喝了两口便道:“不能耽搁了,快给我梳洗吧,去晚了不好。”</p>
“诶。”笙歌答应,挑了些手脚麻利的丫头过来服侍元福落梳洗。</p>
等她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p>
元福落自知晚了,步子都走得比旁人快些。她因为守孝,故只有成亲的头月才跟秋静淞住在一处。这一路来,也走了大半盏茶的时间。</p>
元福落刚到正殿,刚喘口气,就看到童宪出来送人。</p>
她认出那被送走的太监是惠妃宫里的人,也没说话。在正宫中其他奴婢的服侍下坐下,端着茶定心。</p>
童宪迎来送走,耗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有功夫过来给元福落请安。</p>
“还请娘娘稍待。”童宪给元福落行了礼后笑道:“殿下刚醒,方才用了些东西,如今正叫了展大人在跟前吩咐事儿呢。”</p>
元福落点了点头,说:“本宫知道了。”</p>
秋静淞坐在床上,身后垫了几层被子,也让她靠得舒服些。她看着展正心,未语泪先流。</p>
她方醒时,才吃了一口东西,就拉着离巧问崔婉的情况。</p>
离巧拿嘴抿了口包子,也没心思吃了。</p>
“你刚走一个时辰后,太医来给她诊脉,就说她要不好了。我当他胡说,还发了脾气,哪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果然全身开始发冷发热,身上也是开始冒带水泡的疹子。到了下午,她高烧不退,已经神志不清了,只知道喊娘喊疼。”</p>
“到了傍晚时,她又开始喊人的名字。静儿静儿的,喊了没多久,人就没了。”</p>
秋静淞当时就红了眼睛。</p>
离巧看着秋静淞,心里犹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笑青,【静儿】是你以前的名字吗?”</p>
秋静淞呜咽着,将泪水全部憋回去才摇头道:“……不是啊。”</p>
离巧觉得肯定是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秋静淞要否认。</p>
秋静淞抽噎着,又咳了两口淤血,心情平复下来后才把东西吃了。</p>
离巧瞧着她咳出来的血色发黑,清楚这是坏血,也没小惊大怪,只安慰着让她宽心。</p>
然而一闭眼睛就想起崔婉音容笑貌的秋静淞就算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心里的痛苦也胜过身上的伤口。</p>
她真没想到,一转身,她与崔婉的最后一面竟然是在幻境中见的。</p>
离巧见她如此伤心,连忙把她从崔婉那儿拿的两根木簪递给她。</p>
“她的尸身被翟家人领回去了,我不好阻拦,只把这个留了下来。”</p>
秋静淞握着木簪,捂着脸又是一恸。</p>
随后,赶过来的展正心才给秋静淞带来近报。</p>
“九龙秘境时,大部分皇子公主都殁在里头。陛下痛心,便将所有殿下的家眷按祖制赐死陪葬。如今整个朱雀街,一眼望去全是白绫。”</p>
秋静淞只冷笑,眼中带着痛恨,“陪葬。”</p>
展正心又说:“翟家虽没在东街,但也无力以小家势力触皇家霉头。只起了灵堂,丧葬礼乐一应概免。昨日,他们开始商议翟纯的去处。”</p>
秋静淞瞬间明白这群人的意思,“他们不愿意让她进翟家?”</p>
展正心道:“翟家的新任家主是个极求自洁的人。”</p>
离巧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干净的人?”</p>
秋静淞起身问道:“后来可商议出结果来了?”</p>
展正心扶了她一下道:“他们自然是互相推诿。到下午时,有个人出现说愿意让翟纯进祖坟。”</p>
秋静淞眉头微皱,“是谁?”</p>
“是崇明书院的山长严信。”展正心回答,把自己所知的消息一一道来:“翟光与严信是至交,在带翟纯上京时他就带翟纯见过他。后来翟光将死,想着九皇子于官场沉浮定有式微之时,他心知翟家情况,不忍翟纯日后连个可靠的娘家都没有,便拜托严信,求他再收翟纯为孙女。因为事情都是信件来往,并无二人知晓,话也未说开。严信此回过来,本来就是来履行诺言认孙女的,不曾想,佳人已逝。”</p>
秋静淞张了张嘴,又流下泪来,“山长他还愿意认翟纯?”</p>
“正是。”展正心说起这事时脸色也十分动容,“严大家说,不管活人死人,都是他的孙女。既然翟家留不下他,他就把这颗明珠带回苏州去。”</p>
秋静淞想起以往在崇明书院读书时严信的慈祥模样,忍不住更加敬佩。</p>
她咽下哭声,看着手中的木簪问:“那翟家肯了?”</p>
“自然是肯的。”展正心温声道:“就是来跟您说这个的,你有什么打算吗?严信已经决定,收拾好翟纯的遗物后,今天下午就乘水路回乡。”</p>
秋静淞咬牙,溢出两声细微的呜声。她拽着发簪将自己缩成一团,哑着声音道:“我要给她扶棺,送她最后一程。”</p>
展正心立马起身出去,走时留下一句话:“我去办,大约下午来接你。”</p>
离巧轻轻拍着秋静淞的背,直到她冷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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