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少年（2 / 2）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张口发出一声长啸。</p>

“啊——”</p>

雏龙乍清啸，威量震八方。</p>

重霄馆中的阿季终于落了心。</p>

他回身说：“刚才我察觉到了笑青好像有危险，现在已经没事了。”</p>

弥元拍了拍放在腿上的书本，“过来继续吧。”</p>

阿季点头。他倚到弥元身边左扭右扭，因为一直想着，实在是放不下心，所以还是忍不住问：“大人，我有些好奇。陛下之前喊你单独说话，到底讲了些什么？”</p>

弥元看了他一眼，也不愿欺骗，只捡着能告诉他的说了：“在你之前，上一任的灵仙名唤泰常。他在十二殿下出生时，给他算过八字，说他是帝星命格。”</p>

阿季想起了过世的钟一杳，“笑青的师父生前，也同她说过这样的话。”</p>

弥元点头道：“灵仙的预言绝对不会出错。也就是因为这个命格，再加上当时玉珉的小动作太多，陛下才会假设日后的外戚之乱，从而疑心玉氏。”</p>

阿季为之咋舌，“陛下这样，会不会太多疑了些？”</p>

弥元笑道：“又有哪个皇帝不多疑呢？史书上写出来的漂亮与丑恶，区别只是在于皇帝们的性格不同而已。有些人，就爱把自己心里的东西表现出来；有些人则天生内敛，就算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心底的事。”</p>

阿季点了点头，忽又惊觉，他们怎么说起这个来了？</p>

弥元大概就是那种他不想让你知道，就绝对不会让你探知到半分的人。</p>

阿季瞅着他在拍书，这是又催他学习了。</p>

“我们读完这章，将课文背一遍好不好？”</p>

阿季深感头大。</p>

赵家灵仙定世打开窗户，让又跪在祠堂中罚跪的赵雅姜看到远处那条突然冲天而起的金龙。</p>

赵雅姜已经两天没进过米水，他睁开眼时，脸上是遮不住的虚弱，“这是什么？”</p>

定世告诉他：“是长芳殿下弄出来的动静。”</p>

赵雅姜扯了扯嘴角，倒还能笑得出来，“他又做什么了？”</p>

定世不答，只说：“我们的殿下，同你一样，原也只是一桀骜少年郎。”</p>

“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而我却……”赵雅姜脸色突然一苦，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精神即将崩溃，“我害死了翟纯！”</p>

“你就算亲手杀了她，又能怎么样？”</p>

“你们都这样说是因为你们没有良心，而我有！我还是不能接受赵家的规矩礼法，我做不到那么冷漠。定世，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再做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了，就算是让我死，我也愿意用这个方法得到解脱！”</p>

“你不用羡慕长芳殿下。”定世蹲身，扶着赵雅姜的肩膀说：“皇室容不下太有思想的人，他会得到教训的。”</p>

赵雅姜被吓得一抖，“你们要做什么？”</p>

定世反问，清淡的语气中带着十分残忍：“你知道什么叫熬鹰吗？你知道怎么驯马吗？你知道刚捉来的獒犬，如何让他听话吗？”</p>

赵雅姜全部都不敢想！</p>

“你别说了，你们都疯了。”</p>

定世拉起他，强迫他看着自己：“士族最擅长做的，就是杀掉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和志愿。他们乐意于把后代同化成自己的模样，不惜任何代价。”</p>

赵雅姜已然撑不住，哭了起来。</p>

“这有什么好哭的？你是害怕吗？怕了就听话呀。”定世给赵雅姜擦了擦泪，然后掀起衣裙，露出自己的左腿，“知道吗？在我变成灵仙之前，我是不能走路的。我少时也像你一样，所以父亲就拿棍子把我的腿骨敲碎了。那时候，我比你更疼。”</p>

“哇啊……你走开！”赵雅姜不愿再听，他嚎啕着推开定世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一直被他藏在怀里的半根书简。</p>

这里太可怕了，简直让他不能呼吸！</p>

大哥，大哥，大哥，我好想你——</p>

定世垂眼叹了口气，“或许，你是看到季十二也学乖才会变得听话吧。”</p>

他说完话就察觉到门外有些动静。</p>

起身开门，正是赵雅姜的父亲赵勐进来了。</p>

“夫人有些担心孩子，他可松嘴了？”</p>

定世摇头道：“公子可是个硬骨头。”</p>

赵勐进来，看到赵雅姜卧在地上，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心疼道：“你这孩子，何必跟祖宗家法过不去呢？”</p>

赵雅姜不做理会，继续哭着。</p>

赵勐给他扶了扶身上的灰，抬头听得定世在那儿问：“夜间有客人来了？”</p>

他点头道：“玉珉来了。”</p>

定世稀奇了一声，“高贵自洁的玉阁老终于舍得下凡了？”</p>

赵勐被他说话的语气逗乐，笑道：“他今日来，正是同我说太子殿下的事呢。”</p>

“哦？”定世这下来了兴趣，“他说了什么？”</p>

因为赵雅姜在，赵勐也没有说这个，他只问：“你觉不觉得长芳殿下有些不大本分？”</p>

定世皱起了眉，“我也没同他相处过……京中不是说他行为乖张脾气还不好吗？难道不可信？”</p>

“我也不清楚。”赵勐搂着赵雅姜叹道：“要是我们还记得九龙秘境里看到的东西就好了。”</p>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p>

定世说：“到底是个半大孩子，不听话，让他听话就好。”</p>

赵勐点了点头：“我明日去安排。”</p>

赵雅姜突然伸手抓住赵勐：“父亲，不要。我求你了，为什么咱们非要害人呢？”</p>

赵勐看他哭得眼睛都肿了，叹了口气，他把赵雅姜扶起来，尝试同他讲道理。</p>

“孩儿，为父也不愿作孽，是皇帝非要惦记咱们家祖业。为父想你也应该听闻过，大家都说史馆同昭文馆，集贤院是朝中的闲人眼中的三叉戟，是专门拿来混日子的好去处。因进史馆的门槛严，他们一个个的，都怨怪曹氏占了史馆不放。可他们哪里知道，史馆原本就是属于礼部的。而曹氏，当初与咱们家关系有多好，这几代下来也渐渐疏远了。为父想，要不了百年，曹氏说不定就要脱离赵家，去程家了。”</p>

玉珉今天，就是拿曹氏的事来提醒他。</p>

“士族间的势力此消彼长，就唯独程家暗里最弱，这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程家成长起来，只因为他若是强了，咱们四家都得完蛋。祖宗家业传承百年，却败在你自己手里，作为家主，魂归地下见长辈时，你难道不会羞愧吗？”</p>

赵雅姜摇头，他实在是不赞同这个道理，“如同父亲们这样将一国之君当成畜生锤炼，孩儿做不到！父亲，皇帝是一国的领袖，不仅仅是权利的最高人，他还代表着整个国家的精气神！您让这样的人失去冲劲活力，咱们赵国不也会如同日暮西山吗？”</p>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赵勐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论礼，有赵家；论文，有秋家；论兵将，有宫家；论经济，有商家。四大家族不倒，赵国就不会倒。没用的程家人，只是占了个名头而已。咱们赵国已经屹立了几百年，日后定能延续至一千年。”</p>

赵雅姜只觉得可笑：“父亲为何能以此为傲？在孩儿看来，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国家都没有成功统一天下，明明是件羞耻的事！”</p>

赵勐当时就变了脸色。</p>

他起身，看着同样冷着脸的定世道：“再让他跪一天吧。”</p>

定世不置可否。</p>

赵雅姜哑然失笑，也懒得反抗了。</p>

你们要关就关吧。</p>

他如今只担心季长芳。</p>

冯放，你可得小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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