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其筋骨（2 / 2）

跟过来的季长芳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p>

她等所有官员的身影全部消失不见后，她才发出一声冷笑。</p>

“等着罢。”</p>

以后咱们还有得磨呢！</p>

季长芳拍了拍温温的城墙青砖，转身时竟还有那么几分潇洒。</p>

跟着她的罗郇歪了歪头，有那么几分疑惑。</p>

展正心只笑了笑，看着他拱手道：“到午时前，殿下就拜托罗大人。”</p>

罗郇眨了眨眼，瞬间把脸上的表情转换成不屑，“还用得着你说？”</p>

展正心已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也不生气。</p>

疯狗罗郇嘛。</p>

只要对季长芳忠心，就算只敬畏皇帝一人也不算什么。</p>

他交了班，又去记了名，才出了奉阳宫。</p>

展正心进宫前让亲信把崔瑛带回了家，他如今赶着回家正是为了她。</p>

他特意嘱咐曾经派去给崔婉梳过头，又在楼外楼认出过崔瑛的女暗卫给她说道这几年发生的事。不过他仍是有些担心，依崔瑛的脾气会不会横生枝节。</p>

可当他真回了家，见了崔瑛，却发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得要好。</p>

崔瑛红着眼睛，也不知哭了几回。她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还有力气瞪人。不过她瞪着展正心只是想问：“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吗？”</p>

展正心想了想，在她身前跪下，“娘子不信我吗？娘子还怀疑我对主人的忠心吗？”</p>

如今她当然不怀疑了。</p>

崔瑛摇了摇头，眼泪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太傻了，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太傻了！”</p>

她扬起头喘了口气，又因为憋不住，再度哭了出来。</p>

她的哭声不似别的女儿家那般斯文，而是真真正正的嚎啕。</p>

展正心等了会儿，见她实在没什么要问的了，才带着人出去。</p>

崔瑛先是哭父母时运不济。</p>

再哭家姐没有勇气也没有运气。</p>

最后哭自己。</p>

“我也是傻瓜，我也是傻瓜。”</p>

她哭得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p>

“静淞，静淞妹妹——”</p>

他们两家人，谁不苦？</p>

崔瑛从来没有怪过秋静淞，反而在听完她的遭遇后，对她又是心疼又是同情。</p>

一个人在没有造过孽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身边曾经拥有的一切？</p>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p>

崔瑛默背了大半篇文章，突然下了决心。</p>

她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撩起了额角那处用来遮挡刺字的额发。</p>

“劳其筋骨。”</p>

崔瑛把自己头上那根用来固定头发的铁钗拔了，从桌上拢了三根蜡烛聚在一起，举着铁钗放在上头看着他被烛烟熏黑，再慢慢烧红。</p>

看着温度差不多后，她取了筷帕子折好咬在嘴里。</p>

“苦其心志。”</p>

照着镜子，崔瑛举着那根发钗，把烧红的那端直接朝刺字上烫去。</p>

“啊——”</p>

一直守在门外的展正心听到崔瑛的惨叫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带着人冲了进去。</p>

“二娘子！”</p>

带着血的发钗落在一边，崔瑛跪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p>

展正心闻到一股怪味。</p>

他刚想做声，就望见崔瑛抬起了头。</p>

她的左脸上全是血，一道，两道，三道血痕止不住地从左额角那里流出。</p>

看到地上带着血的那根铁钗，展正心立马明白她干了什么。他止不住地变了脸色，连忙招呼身后的人，“快，快去外头请医师！”</p>

展正心箭步冲到崔瑛身边把她扶了起来，痛心疾首的问：“娘子，您这是做什么？”</p>

崔瑛的嘴皮子颤抖着。</p>

她笑，笑着有止不住哭。等展正心把她扶到床上，她才说出话来：“你，你带我，带我进宫……”</p>

展正心还是没明白，“我会带你进去的，你没必要做这个啊。”</p>

崔瑛摇头，笑着说：“你不懂，脸上有刺字的罪奴，是进不了宫的。”</p>

她突然狰狞起脸色吼道：“我这辈子，往后的日子都要陪在她身边，你懂吗！只有去了字，才能……”</p>

崔瑛的声音戛然而止。</p>

她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秋静淞和崔婉结义时，她提出同样的要求却被拒绝的事。</p>

现在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吧？</p>

再也看不到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秋静淞的父母，兄长，哪个人能再拒绝得了她呢？</p>

崔瑛想到心痛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p>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p>

这些她都经过了，她能有资格了吗？</p>

展正心看着她，半晌才说：“我本来是想让你见了她一面，再把你送回扬州老家的。”</p>

崔瑛觉得没有道理：“为什么要送我走？”</p>

展正心想了半晌，解释道：“我们不能随时随地的保护你。”</p>

“我不要你们的保护。”崔瑛吸了口气，哽咽着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就想这么算了？这辈子她不养我，我能靠谁？”</p>

展正心起初一愣，后来听懂崔瑛的话，逐渐呆滞。</p>

“你是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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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娘不会凉，放心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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