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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阴非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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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芳躺在床上, 双手交叠,两只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搭着。</p>

翘威带着一个掌着灯的宫女过来,蹲在床边小声道:“殿下,把头发散开再睡吧。”</p>

季长芳“唔”了一声, 再眨了两下眼睛,等翘威都坐到床上了,她才撑着胳膊起身。</p>

“有件事孤想问你。”</p>

翘威让小宫女把灯抬高些,起身单腿靠在床沿, “您是想问今天展护卫说的话?”</p>

季长芳挑了挑眉, “虽说孤今日答应他了,可还是忍不住地好奇。”</p>

翘威麻利地把她的头发解开, 又拿齿密的梳子梳顺,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p>

说完,翘威又想起今日展正心说这话时有朝他看了一眼, 这已到嘴边的话愣是拐了个弯,“就是遇见了一位姑娘,面孔生得紧, 展大人也没有同奴婢介绍。按奴婢自己猜想,展大人也到年纪了,估计是在想成亲的事罢。今日他同殿下卖关子, 怕是突然羞了, 不知道该怎么同殿下禀告。”</p>

季长芳不疑有他, 把这话信了一半, 还笑着追问:“那姑娘可长得好看?”</p>

翘威把季长芳的掉发摘了拽在手心里, 跟着宫女一起陪笑道:“奴婢怎么好去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瞧呢?”</p>

季长芳点了点头,“也是。”说完她又补充道:“能够入得了正心的眼,就算相貌不出众,品行定然上佳,有说不出来的好。孤冒冒然只抓着相貌问,属实下流。”</p>

“您不也是关心展大人?”翘威一笑,把落发一起交给打下手的小宫女,然后把季长芳的头发拢成一束系好,服侍她躺下。</p>

期间,小宫女乖觉地退了出去。</p>

翘威取下金钩,眼看着又要把帐子放下。季长芳实在没有困意,便轻轻拍了拍床板,“你留会儿,孤有些话想同你说。”</p>

翘威马上在脚踏上坐下,“殿下,您今日实在是劳神……”</p>

“午时眯了会儿,现在倒还好。”季长芳侧头,看着他说:“刚才的话是孤主动问的,孤为主,你为仆,你拒绝不了,因此你没必要在此事上觉得有愧于正心。孤出尔反尔,孤才是小人。”</p>

翘威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季长芳抬手阻止。</p>

这事儿就此掀过,她还有第二句话要问。</p>

“你今日上街,百姓情况都如何?”</p>

翘威回忆了一下,把今日在楼外楼的所见所闻添了半分色彩道来:“百姓都为先帝大行而悲痛,却并未因此慌乱。奉阳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皇帝大行,百姓需跪地半日,当天城中也不得起烟火。奴婢出宫时,正是遇见百姓行此大仪。彼者都在恭送先帝,心里又在期待着新皇。”</p>

“你怎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季长芳一笑,又马上把脸上的笑容收住,“翘威,你现在腹中有了文墨,奉承话也是越说越好听了。”</p>

翘威连忙伏地跪下,着急地说:“奴婢有今日全靠殿下费心栽培,奴婢不敢对殿下不敬。”</p>

“孤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无需慌张。只是想着日后可能满耳都是敷衍的漂亮话,难免伤感。”季长芳别过头不去看他,反手把右臂枕在颈后:“咱们说点别的吧。就说你之前的事?”</p>

翘威本来放下的心,又因为这个揪了起来。</p>

“奴婢以前……”</p>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翘威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口气。</p>

季长芳以为是自己问得太突然,便拍了拍他的手,“不想说就说孤的吧。不过孤的那点破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孤啊,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长大了,结果还因为撞破兄长好事所以遭到污蔑,被父皇故意贬去清河。”</p>

她生在公侯世家,自小被金奴玉婢环绕着长大。作为秋家大娘子,她本可轻易摘得世间一切,却在十二岁那年,家破人亡。关于未来的梦想,也成了抓不住的泡影。</p>

之后,她便在机缘巧合之下,取代程茂林做了当时的“十四皇子殿下”。</p>

季长芳费了一番功夫把这两段童年经历在脑中结合,又继续说:“其实清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孤在那里,过了一段不错的悠闲时光。孤还有两个结义兄弟,以后有机会,你也看看。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是赵国最优秀的年轻人。”</p>

“是。”翘威擦了擦眼睛,笑道:“奴婢一定会有那个福气的。”</p>

季长芳听着他声音有异,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了?”</p>

“奴婢只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翘威由跪转为跪坐,也不再觉得往事勉强。</p>

季长芳肯了解他的过去,放在其他人身上,是多不容易的事啊。</p>

“奴婢生来也是良民,奴婢还记得,三岁时,父亲还说要送奴婢读书来着。只是后来主人家里遭了丧门星,奴婢父母划在门户之列,获罪斩首,奴婢因为年纪小才逃了一劫,进了祁南王府为奴。”</p>

“祁南王府?”因为季祎临终嘱托,季长芳对这四个字格外关注。她想起来当时一去清河那年就被季祎罚跪,虽说现在得知是他的试探,当时却恨得紧,后来又得冯昭相告,那些士族为了给她抱不平——现在想来也只是找借口打压季祎而小题大做,将祁南王闹得下不来台,被贬为庶民。</p>

要是翘威是祁南王府旧奴,那肯定……</p>

“你是在他被贬之后才进的宫?”</p>

“是。”翘威不知当时季长芳与祁南王隔了数万里却有这等扯不清的渊源,继续隐了话头说:“王府虽然不比宫里,可捧高踩低的人也是随处可见。奴婢性格不好,也不够机灵,一直被几个太监欺负。奴婢被欺负得狠了,有一次听说府里正在选照顾王妃的内侍,奴婢以为会有翻身机会,就自己报名被带去稀里糊涂地净了身。”</p>

很可笑的是,成了内侍后,他的生活也没有哪里好起来。</p>

“你就是个废物,怎么连茶都泡不好?”</p>

当时遭受的凌辱,还有被直接泼在身上的滚烫茶水,翘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p>

只不过,他为了避免给季长芳带来不好的印象,很多话都没说。</p>

他一直戴在脸上的伪装,估计只有祁南王府的旧人才拆得破。好的是,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p>

翘威眨了眨眼,抬头见季长芳还看着自己,便笑了笑继续道:</p>

“王爷获罪后,祁南王府的奴婢本该都是要处流刑的,但净了身的太监却能回到宫里。奴婢想活下来,当时就聪明了一回,拿着攒了多年的银子打通了半路关系,才得了通天路,进了宫,后来就一直在重霄馆左右的路上奉灯。”</p>

“这样啊,那你也不容易……”季长芳的眼神渐渐混沌,明显是犯了困意。</p>

翘威继续恭敬的说:“奴婢上辈子定是修了百年福分,此生才能得见殿下。”</p>

季长芳笑了笑,转过头往上挪了挪,把脑袋规规矩矩地放在玉枕中间。</p>

“孤困了,你也去休息吧。”</p>

“是。”翘威低了低头,在季长芳闭眼后,起身,给她腰腹上搭了一件薄被。</p>

放好床帘,他吹灭了床头灯,看着季长芳一步一步地退到外殿。</p>

脚边,有一盆冰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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