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与镜子（1 / 2）

昨晚赵雅姜是在白府的地窖里过的夜。地窖里全是咸菜大蒜, 这种重味的东西能很好的掩盖住赵雅姜身上的味道。</p>

让他住进这种地方，并非白俊有意折腾他，而是夜半时分季长芳派人传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而且其中还有一句：【人要往地下走】。</p>

他也是听命行事。</p>

用来储存食物的地窖里阴凉透风, 虽然不会把人关出什么毛病，可白俊还是担心从小娇生惯养的赵雅姜有些撑不住。熬过了这一晚，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使唤那个叫二妞的胖丫鬟带着煮好的面条去看他。</p>

二妞虽然不清楚赵雅姜的身份，可还认得出来他身上赵家【凤啼清月】的礼服花纹。她来时心里一面腹诽虐待亲戚的自家少爷不是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后, 轻轻松松的把十几斤的木门掀开。</p>

有些年头的木门被二妞的暴力行径发出“吱呀呀”的抗议声, 吵的全府的人都差不多听得见, 可稀罕的是, 偏偏没有吵醒赵雅姜。</p>

虽然同样是在密闭的空间里，但离开了那个地方，他就是能睡得安稳些。</p>

二妞下来时看到这位小公子还在呼呼大睡, 奇怪地猜想他莫不是很久没有睡觉了？</p>

简直跟少爷一样奇怪。</p>

二妞蹲在给赵雅姜临时铺的草席上, 瞅着他的脸盯了半天, 然后才决定推醒他。</p>

“喂。”</p>

赵雅姜睁开眼睛前，打了个激灵。</p>

他这是下意识的反应。</p>

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赵雅姜捂住有些发慌的心口，爬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安慰自己：</p>

“不怕不怕, 你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现在你在白府, 离那个家远远的。”</p>

二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痴呆。</p>

“喂。”她又喊了一声，顺便把面条端到他面前：“这个是我家少爷让我给你拿来的。饿了吧？会吃吗？能拿得动筷子吗？要不要我喂你。”</p>

“谢谢姐姐，不用了。”赵雅姜还真饿了。他看着只加了一个鸡蛋而已的清汤面条，嗅了嗅，从来没有觉得食物能这么香过。</p>

“我自己会吃。”他接过碗，放到嘴边，吃了一口尝过味道后，就有些狼吞虎咽地扒了起来。</p>

二妞被他这个着急模样逗笑了——赵雅姜的脸都没有碗大，看起来确实挺滑稽的。</p>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你几岁了？”</p>

赵雅姜胡乱咽了口吃的说：“十六了。”</p>

“行青礼了吗？”</p>

“没有，明年才……”</p>

“那你才十五嘛。”</p>

二妞看赵雅姜闷着头吃东西，一时兴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p>

“乖，慢点，别噎着了。”</p>

赵雅姜喝了口汤，点头。</p>

吃完东西，二妞收拾好碗，又问他：“昨天晚上睡地上咯不咯？我再去给你抱两床被子吧。”</p>

“没事，厚了反而热。”赵雅姜斯斯文文地擦着嘴说：“而且我在地上睡习惯了，不打紧的。”</p>

二妞立马皱眉，“你好歹也是个士族公子，怎么会在地上睡习惯的？”</p>

“这里哪来的士族公子？”白俊接过她的话踩着小楼梯下来，手里还抱了一身粗服：“这里明明只有我家的木工而已。”</p>

二妞眼睛一瞪，回头冲他说：“少爷，您亏待亲戚，老天爷也会看不过去的。”</p>

“二哥说得没错。”靠着墙坐着的赵雅姜反倒神色清明，“这里只有白府的木工，没有什么亲戚家的公子。”</p>

二妞张着嘴，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p>

白俊横了她一眼，开始赶人：“你先上去。”</p>

二妞跺了跺脚，哼次哼次地转身爬上楼。</p>

白俊看着她真的走了，才慢慢的走到赵雅姜的身前蹲下。</p>

他从手里的衣服中拿出来一张合起来的便笺：“这是宫里人给你的信。”</p>

赵雅姜略有迟疑，接过来看。</p>

一入目，他就认出来了季长芳的字。</p>

“是冯放……”</p>

白俊挑了挑眉。</p>

冯放是谁？</p>

白俊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打算，他仔细的看了起来。</p>

便笺上说，季长芳听得他的遭遇，十分同情。当时那角门就是他故意令人开着的。他也知道他如今在何处，还说赵家正倾尽了所有的力量在找他。他若不想回去，季长芳便会支持他的做法。他让他尽管相信白俊，只要他一日不想回去，他就帮其周旋父母一日。</p>

后面，还写了如何让他不被灵仙找到的方法。</p>

季长芳告诉他，灵仙是基于族人及属族的信仰才能得存于世。只要他不信，就看不见灵仙，灵仙便也找不到他。</p>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大概就是这个道理。</p>

白俊等赵雅姜看完信，指了指他放在旁边的衣服：“待会儿把这个换上。”</p>

赵雅姜合起信笺，看着他认真的说：“二哥，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p>

白俊看着他，也笑了。</p>

“你好好体会吧。等做到了，就能出去了。”</p>

赵雅姜点头，不再说什么感恩之类显得矫情的话。他只在白俊离开前提了个要求：</p>

“二哥，能给我带几本道家的经义吗？”</p>

他若要做到抛弃自己的信仰，就能再找一个能承载的替补。</p>

他瞧着，道学就很好。</p>

白俊受了委托，第一时间就去翻自家的书柜。可惜他从小就因为排斥赵家的家学而把书本当成狗屁，后来翅膀硬了搬出来住后素日少有读书，最近一次看书还是为了在季长芳面前演好那个惨兮兮的书生而临时抱的佛脚……</p>

什么道家经义，根本没有。</p>

白俊只能出门去买。</p>

他嫌二妞话多，自个儿带着钱出了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