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离德（2 / 2）

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她必须换种行事才能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p>

她那么骄傲，怎么会容忍自己跪着去做这个皇帝呢？</p>

她还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呢？</p>

季长芳吸了吸鼻子，低头把白纸放回去，半声不吭。</p>

连溪客却敏锐的感觉到季长芳的心情很不好。</p>

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又经历了什么蜕变。</p>

她的肩膀就在这一次次中变得越来越宽阔，越来越能扛住别人扛不住的磨难。</p>

当夜，季长芳连夜批阅奏折，一夜未眠。</p>

因为季长芳尚黑，所以她的一概服侍都得换玄色重做。先帝出殡这天她便是穿了新装，衣摆上的麒麟尤其栩栩如生。</p>

礼部尚书赵勐正在前头拿着文卷告天，季长芳百般聊赖之际看着广场上的百官发呆。</p>

寅时三刻，天方大亮时仪仗队出城。</p>

今日，全城禁严。</p>

此次大典，除了宫家戍守边关，有将任在身的那几位，几乎赵国所有的士贵之族全部出席。在这种大场面，肩任奉阳安防的十几个部门诸如南北镇抚司之类的，再也不敢推诿托大，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布防。从出朱雀门到皇陵的这一路，随行的将士就有数千，更不要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便衣随侍。</p>

这等场面，麒麟卫也是倾巢而出，连在家养伤的罗郇和白俊都被拉了出来。</p>

季长芳的周围，全被私卫围满。</p>

除了不出现在人前的阿季外，展正心在前面打头，左右是罗郇和庄兰信，身后是白俊。他们一人占据一方，一旦事发突然，他们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肉盾。</p>

好在，到城外的皇陵山脚时，连大点的风声都没有。</p>

季长芳下了车架后，先去跟季氏族人汇合，然后领着他们一起打头，先行跟着礼部奏乐的礼队登山。</p>

“皇兄。”</p>

程婧在出发前，主动上前喊了她一声。</p>

季长芳也没久没有看见过她了，</p>

今日再仔细看，她的眼睛里又有了对自己不确定的惶恐。</p>

对这个妹子，季长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同她相处。</p>

“好像比上一次见瘦了一点。”</p>

许是因为那日冯昭带给她的感官冲突，季长芳对着程婧又露出了很久都没有的温柔表情，她甚至还朝她伸出了手，“最近在做什么？”</p>

程婧脸上露出喜色，连忙抓住顺势倚到她身边：“我在帮着嫂嫂处理公务呢。皇兄你不知道，宫里新进了一批宫女，个顶个的水灵。”</p>

“那你就挑几个合心意的放在身边。”季长芳牵着她，一边说一遍往前走，“还有在跟着秋尚书读书吗？”</p>

“秋大人大概是忙，最近很少进宫了，不过她隔三差五就会给我布置作业。皇兄你之前让我多看书，我一直记得的。”</p>

“读书也不能读死书，得知道其中的道理。”</p>

“我知道的。”</p>

站在后面的程旸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之间和谐的气氛，松了口气。</p>

程婧出声的举动，是她建议的。看起来，效果不错。</p>

把起因经过结果都收入眼底的季婴上前一步嘲弄道：“没想到当初不可一世的你，如今也会靠别人讨生活。”</p>

早就把心态摆正了的程旸一点不气，“那是，我还想继续锦衣玉食的活下去了。”</p>

季婴冷哼，对她别提有多看不上眼了。</p>

这时还在到处走动的，全是礼部的官员。等到季长芳领着人走到山顶时，万事就绪。</p>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山路，已经有不少官员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一旦想起季长芳回头时露出的几个眼神，他们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p>

这位主儿今天照例又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这么多天过去，能面圣的近臣大多数都摸清了她的脾气，有几个敢往她伤口上撞的？</p>

御前失仪这个罪名，可小可大。</p>

等百官就位，不差一人，季长芳带着诸等在季祎和两位皇后的灵柩前跪下。</p>

礼部尚书赵勐先一步上前喊：“请天子敬香请门——”</p>

程婧乖觉地松手往后退了一步。</p>

季长芳接过礼官奉上的檀香，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迈上身前的台阶。</p>

这条路，放眼赵国，只有她有资格能走。</p>

到香炉前，她刚要低头，突然有一支利刃直接从两旁的树木中穿梭而来。</p>

异变突生，反应最快的是展正心。只是他站在外围，那支箭又刻意避开他的站位，以致于他不能及时赶到。</p>

最先受伤的是周围的礼官。</p>

“皇上小心！”赵勐在受到袭击前，第一时间是挡在季长芳身前。</p>

只是箭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他话还说完，就因左脚中箭跪在地上。</p>

“哪里来的……”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刹那间，阿季抬手划出手风，堪堪挡住刀刃。</p>

同时，庄兰信也抽刀大喊：“护驾——”</p>

有那么一瞬，山顶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只有各类刀剑出鞘的声音。</p>

没有阿季这类的【异数】庇佑，现场已经有官员受伤，在此之前，白俊已经和罗郇朝着箭矢出现的地方狂奔而去。</p>

各类长弓短箭还在不停的从树尖射出。</p>

事发时，程婧和大部分人一样被这等表面吓到，她当时脑子乱糟糟的，因为没反应过来，什么也没想。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只看到阿季出手，然后庄兰信抽刀，接着在他们二人都没顾到的后背，又有一支流矢飞来。</p>

好像，当初季长芳就是被这类流矢划伤了眼睛。</p>

她如今怎么能出事呢？绝对不可以！</p>

大概就是心里的这股信念作祟，让程婧几乎下意识地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季长芳，“皇兄小心——”</p>

锋利的弓箭射入她的右肩，直接刺了个对穿，还扎进了季长芳的身体里。</p>

“唔……”她二人齐齐单膝跪在地上。</p>

阿季是第一个看到的，他连忙扶住二人，“笑青，有没有事？”</p>

庄兰信回头时，脸都被吓白了，“皇上！”</p>

被禁止上前的连溪客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皇上，皇上！”</p>

闻到血腥味的程婧也以为季长芳受了伤，抱着她怕得大喊：“皇兄——”</p>

“我没事，我没事！”季长芳的后背就贴着程婧的心口，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么厉害？“婧儿，我没事！”</p>

她反手摸着她的脸，喊了好几声仍不能让她冷静下来。</p>

血，血在流。</p>

程婧怕得浑身发抖，只知道抱着季长芳哭，“皇兄，你不要有事，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p>

季长芳看着阿季，回头示意了一下她二人的伤口：“能把箭弄出来吗？”</p>

知道是程婧给季长芳挡了血光之灾的连溪客赶紧爬起来去找人了，“奴婢去找太医。”</p>

季长芳只要稍微一动，程婧就会哭，“皇兄，我好痛。”</p>

季长芳摸着反手摸着她的脸安慰：“没事的，乖。”</p>

阿季观察了伤口片刻，脸色露出为难：“伤口太深了，拔不出来，但是，从你们二人之间弄断是没有问题的。”</p>

“那就弄断。”季长芳没有说的是：总不能一直这样连着罢。</p>

阿季感受到她眼里的坚持，借了庄兰信的刀，手起刀落，箭分。</p>

季长芳在第一时间把自己后背的那截箭拔出来，然后搂过程婧抱住她。</p>

程婧已经撑不住大哭起来，“皇兄……”</p>

“皇上。”</p>

季长芳看着连溪客已经带着人过来，便把程婧交给了旁边聚上来给她做“肉盾”的官员：“你们先送公主去偏殿救治。”</p>

不是没有人没看到她身上的血：“皇上，您也受伤了。”</p>

“朕没事！”季长芳咬着牙站起来，看着罗郇和白俊追赶刺客的方向，满眼都是恨意。</p>

现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p>

因为季长芳坚持，所以就算礼部尚书赵勐受伤，在换了一个礼官后，众人也强撑着后怕和惧意把仪式完成了。</p>

在季祎的灵柩下土封棺的同时，兵部尚书吓得满头大汗。</p>

“这就是你们跟朕说的万无一失？”</p>

回程时，季长芳的怒喝在每位官员的脑海中盘旋：</p>

“喻：今日布防之将领，全部革职查办！”</p>

还有兵部尚书开口想求情时她说的：</p>

“不是看在尚书的面子上，朕说的就不是【喻】，而是【诛】了！”</p>

若不是今日是季祎下葬的日子，季长芳真的会忍不住开杀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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