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2）

卫珉莺说过, 如果还能活着，会来见卫珉鹇一面, 卫珉鹇在临春宫的偏殿见到了她，说面无人色都不为过，捂着胸口的伤，费劲地给她行了个礼：“叩见六、六殿下。”

她不是卫珉莺，真正的卫珉莺在几年前就因病身故了。

“你是谁？”

“奴婢隶属南衙十六卫, 肖将军麾下，从前行伍里，他们叫奴婢阿沁。”

南衙十六卫是皇帝的亲卫，地位超出羽林卫许多, 这几年一直是卫瑜鹔掌管着的, 卫珉鹇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谎, 南衙十六卫中, 没有你。”

如果有她的存在, 卫瑜鹔怎么可能不知道，而卫瑜鹔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阿沁抬起头：“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的名册生平, 还封在禁档库里。只是当初应当让上头的主子毁去了。”

南衙十六卫是皇帝的人, 那她扮作卫珉莺，也是皇帝的主意？

阿沁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卫珉鹇十分疑惑，更多的是震惊, 皇帝为什么要一个内卫扮做自己的女儿生活在后宫里？

等等, 卫珉莺可是德妃的亲女, 那德妃......

“德妃娘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德妃是皇帝的人！

这样的认知令她几乎坐不稳身子，在后宫中，德妃与端妃交好，大小事协助颇多，连卫瑜鹔之事端妃对她也并未有诸多隐瞒，卫珉鹇从前一直以为事关重大，德妃才从未向卫珉莺提起，可现在看来卫珉莺、不，阿沁早就知道！

那皇帝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德妃娘娘知道，奴婢知道，陛下......”阿沁沉声道：“也知道。”

“你们——”

“如果六公主不嫌奴婢啰嗦，奴婢为您细细道来。”

“元启十年，仪康公主病逝承德，奴婢得了陛下旨意，从十六卫来到永和宫，扮作二公主的模样继续在宫中生活。”

“本来奴婢并不知圣意为何如此，直到那一年阖宫夜宴，皇后娘娘对端妃娘娘下手，奴婢得了第一项使命，便是保护好您，才明白，奴婢亦或是德妃娘娘，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住您和端妃娘娘。”

卫珉鹇扶了扶桌子：“你们......”

奉皇帝的命令，保护她和端妃？

“那时候奴婢年纪小，不懂为什么宫中分明有大批羽林卫，还要设下这种暗线，这不就多此一举了么。”

“直到六年前，鹔小王爷回京。”

也是从卫瑜鹔回京，端妃蛰伏二十几年的计划开慢慢推动，起初她本只是想将周氏掀翻，令卫瑜鹔认祖归宗，可渐渐地，她察觉到这偌大的皇宫里，竟有着与她拥有同样秘密的人！

乌氏与钟氏满门的关系很复杂，按说应该是主仆的关系，钟遐月的母亲将号令整个汇通银号的权利移交给她以后，汇通银号就成了一个与将军府一样不相上下硬气的靠山，也是这样一个金山银山的所在，引来了她人的觊觎。

首先来的，就是贤妃。

贤妃曾向端妃抛出橄榄枝，可端妃不明所以，断然拒绝了，贤妃曾说会让端妃看看她的手段，端妃可以闻一闻风向，再决定要不要归入她的羽翼。

“端妃娘娘当时以为贤妃娘娘知道了鹔小王爷的秘密，惊骇不已，哪里敢接贤妃娘娘的橄榄枝。”阿沁说道：“而贤妃娘娘招揽端妃娘娘的目的......再如何，大都督府中也断断给不了汇通银号能供给的银两和人手。”

汇通银号的财富不是常人能够想像的，说富可敌国夸张了一些，但事实也基本如此。

贤妃要起事，人、财缺一不可。

“贤妃娘娘看中长春宫的原因，就是因为端妃娘娘与中宫向来水火不相容，鹔小王爷当年被迫假死，也有中宫一份功劳，这些，皇甫氏都是清楚明白的。”

卫珉鹇点头，这些事她知道，贤妃有意招揽端妃为其做事，可惜端妃自己也有大事要做——更何况帮贤妃并没有任何好处。

“贤妃娘娘宫外养着三皇子，心里以为宫里只有她一个聪明人，殊不知这手段，已经是端妃娘娘玩儿剩下的了。”

贤妃的动作自然引来了端妃的疑惑，以乌氏和钟氏在外面的势力，没几年查察下，司空一脉的秘密就被端妃连根知悉。

“三皇子竟然还活着！这令娘娘十分意外，同时也明白了贤妃娘娘为何非要招揽她。”

皇甫氏蛰伏宫中二十多年，自然是觊觎着那把椅子的，可怜她还当端妃膝下只有奉康公主一个女儿，无子的妃嫔一旦新皇登基便会被大肆清洗，仗着自己有一个儿子洋洋得意，却半点没想过钟氏与她一样，暗中养着儿子呢。

“元启十七年五月十一夜里，您外出宫中秘见乌氏少主，所遭遇的追杀便是贤妃娘娘的人。”

五月十一夜里，那也是透雕牡丹玉扇之事败露的日子。

“本来贤妃娘娘想的是，能将您杀死最好不过，也能就势推给中宫，端妃娘娘为了给您报仇，定会投诚于她。”

“可惜您福大命大，崇云王爷救了您。”

说起北堂曜，那一日追杀北堂曜的是北廷派来的人，刚好两拨人就是这么巧遇上了，北廷这一位王爷得四皇子赏识的消息，端妃早已知晓，卫瑜鹔也说那是个人物，言辞中颇有拉拢之意，卫珉鹇便将计就计，替北堂曜挡了那一刀。

从前从前，她是想着利用他的。

想起北堂曜，卫珉鹇低眉，神色中带了一点隐隐的温柔。

阿沁看她如此，继续说：“之所以会闹出透雕牡丹玉扇一事，其实贤妃娘娘有两大目的。”

“拉拢五姐姐，也是用本宫的安危威慑母妃，对吗？”

贤妃想让端妃看到的是——她动动指头就能伤到卫珉鹇，端妃若是识相，应当尽早投诚才对。

至于卫珉鸯。

五殿下心思之沉，手段之狠，为贤妃所欣赏，可惜卫珉鸯向来选择明哲保身，迫不得己，贤妃只能从王昭仪下手——利用透雕牡丹玉扇的事，先是惹得皇后罚了王昭仪和卫珉鸯，又利用魏婕妤献策中宫，引得中宫射杀六公主。

以卫珉鹇的手段不会看不出背后主使之人是中宫，又因为魏婕妤身份，必定会用王昭仪顶罪。

卫珉鸯恨毒了卫珉鹇，自然顺理成章，归入贤妃麾下。

“可我有些好奇。”卫珉鹇问道：“她如何能料到北堂曜会建议本宫用王昭仪顶罪？若本宫不听他的，直接向父皇揭露出魏婕妤与皇后，她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您不会的。就凭魏督造掌管着军器监，您或者端妃娘娘，就不会的。”

魏婕妤住在长春宫整整八年，端妃若说没对军器监起心思，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论北堂曜献不献策，她都会这样做。

阿沁斟酌了一下言语，继续说：“秦美人也是贤妃娘娘的人，若不是她，哪里有透雕牡丹玉扇一事。”

秦美人宫中夜会侍卫，才引得王昭仪捉奸闹到中宫面前，才有了五公主捡到玉扇，泼六公主脏水一事。

可惜六公主心思也沉，留有后手，不仅避过一难，还打得王昭仪、五公主、江昭媛、七公主措手不及，被中宫罚了禁闭。

“七妹妹也是那个时候，投的贤妃罢？”

“六殿下英明，江昭媛冲动易怒，不堪大用，又不满太后懦弱，投了皇后一边，而七殿下则早早被三殿下扫入麾下。”

“哦？她是三姐姐招揽过去的？”

说起三公主卫珉鹂，卫珉鹇猛地想起透雕牡丹玉扇，那透雕的技艺，天下可只有崔氏一门会。

“本宫早该想到的是不是？透雕牡丹玉扇是巨匠崔氏的手艺，三姐姐的生母崔美人，可不就是出身巨匠崔氏，一把能以假乱真的玉扇，自然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阿沁俯身：“六殿下英明。”

可惜这事想来也无甚么用处，都过去那么久了。

“翡翠飞鸾一事，也是本宫那七妹妹做的吧？”

因为常鸿禧拿出了翡翠飞鸾，六公主被皇帝罚了自省，自然也就有了承德遇险一事，常鸿禧生母姓江，她曾以为是江昭媛做的，却因为江昭媛的性子冲动，若是被她知晓此事不可能之闹出那一点儿动静而被她排除嫌疑，没想到，不是江昭媛做的，却是卫珉鹭做的。

“七公主此行就是为了让您被陛下罚去自省，为承德刺杀提供先行准备，您为保下魏婕妤推了王昭仪顶罪，王昭仪被陛下遣出宫，五殿下就彻底恨上了您，从而彻底地，成为贤妃娘娘的爪牙。”

“原来是这样。”卫珉鹇点头：“她对中宫皇后的心思猜得当真准确。”

何止呢，贤妃对每个人的揣度当真是极准确的，她料到了魏婕妤献策，皇后和江昭媛定会派去人杀她，也料到了卫珉鹇会为了埋军器监的线，用王昭仪顶罪，更料到了五公主心思沉，知道卫珉鹇用王昭仪顶罪更会恨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