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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拒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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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阵雨虽然来得急又猛烈,但很快就会停。等太阳出来地面也干了,撤了油布又可以继续晒谷子。

赶在雨下之前做好了这一切,他们也没心思再午休了。阮飞雪切了一个本地西瓜,和张战一人一半,听着雨声用勺子挖着吃。

雨停后,阮飞雪搬了小木凳坐在后院屋檐下摘花生。而她做什么,张战也跟着做,总不会看着她一个人干活,自己当大爷。

用稻草扎成一大把的花生,一直堆在屋檐下曝晒,此时枝叶已经晒得干枯,非常好摘。

阮家除了一块菜地,没有其它多余的田地,但范成家虽然是龙潭村的,却在河西村有三分田。

刚好阮飞花不想经常和村里的人买米吃,就借了他们家的田种了水稻,又因为阮飞雪爱吃盐水煮花生,她就分出一点地来种了几垄花生。

播种收获时,阮飞花还可以雇人干活,但平时的除草、喷农药还有现在的晒干、采摘,就得她们自己来了。

摘花生是一件无聊的活,两人也不能交流。人高马大的张战蜷着身体坐在小木凳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待雨停了,地面的水分被蒸干,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跟着阮飞雪把谷子晒开。

晒完谷子继续摘花生,阮飞雪手上的活没停,在头发的遮挡下偷瞄花生苗对面的人。

他没坐凳子,正半蹲着,宽厚的手掌动作粗鲁却极快地蓐下花生苗根部的花生果实,看也不看就准确地扔进身旁的竹篓子里。

轻叹了口气,阮飞雪起身叫张战喝水,又告诉他不用再摘花生了,她该去果园帮忙了。

阮飞花的果园里李子已经成熟了,她在村子里雇了不少放假的孩子来帮她采摘。

阮飞雪带着张战去的时候,管事的人也不对张战感到稀奇,阮飞花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今天会有阮飞雪的同学来果园体验农家生活。

先前已经有过一个童颜,再来几个,他们也只会觉得这些城里人真会玩,不会怀疑张战和阮飞雪的关系。

张战惊讶地看到,那个他以为的柔弱无害的女孩儿,灵活地爬树,摘李子,还和人一起抬几十斤重的竹筐。

她的那个姐姐,更是一个人背着装满李子的竹筐下山,都不带喘气的。

半山腰的天空澄净湛蓝,像是被清水洗过似的,脚下踩的沙泥地又软又绵,掉了不少被鸟啄过几口的李子。

张战心想,他喜欢的人果然不一般啊!

夕阳西沉,霞光渐渐变红。

阮飞花越看越觉得阮飞雪和那个男孩子之间的氛围奇怪。她实在忍不住了,阮飞雪如此卖力干活,不只让张战心疼,也让她不忍。

“飒飒,你先回家做晚饭吧,这里有我呢。”

阮飞雪答应下,离开果园,但她回了老屋就和张战说,她要去田里摘辣椒,没这么快做晚饭。

乡下哪有这么早吃晚饭的,夏天就这个时候和早上凉快点,不抓紧最后一点余晖干活,还等什么时候?不到天黑,乡下的人不会回家。

一天就快过去了,张战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他拢共就请了几天假。

但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要等到最后看看阮飞雪会给他什么决定。即使他心里明白,她是在等他自己主动离开。

他真是该死的有耐心!

阮家的菜地被阮飞花规划得井井有序,小葱、白菜、玉米、甘蔗,还有几垄朝天椒茁壮成长着。

因为阮飞雪的高考,阮飞花这两个星期来一直留在城里,顾不上菜地,导致野草茂盛了不少。

阮飞雪提着竹篮子闷头摘红辣椒,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一截软腻的东西,待她反应过来,不禁惊呼:“蛇!”

在另一垄辣手摧辣椒的张战听到,丟了篮子,大步跨过沟壑,一把抱起阮飞雪,几步出了菜地,站上田埂。

“你没事吧,啊?!蛇咬到你了吗?它在哪!”

“幸好,我没被咬到,蛇走啦。”

阮飞雪好歹是农村人,小时候也是在田里地里野长起来的。蛇什么的不说上手抓过,也看过不少。

她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就受到了惊吓,又怕蛇有毒会咬人,幸好,匆匆一瞥间,看那样子是菜花蛇,无毒。

倒是张战因为担心她大惊小怪了。

“张战,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她整个人都被抱在他怀里,双脚离地至少有几公分,听到她的请求,他不仅不放,还加重了几分力道,箍得她生疼。

“回家。”他很想用凶狠的口吻说出这两个字,但话出了口,语气就不自觉软了几分,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

“飒飒,回家吧。”算了,反正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凶不起来。他认输了,他不想跟她耗下去,逼迫她,让他自己难受。

阮飞雪沉默了一瞬,轻声道:“好。”

余晖下,田野里,干农活的村民对他们指指点点,阮飞雪镇定地走在狭窄的田埂上,张战一如既往地跟在她后面。

回到家,阮飞雪上楼换了身衣服,回身打开门,张战果然跟上了二楼。他站在门外,眼里有一种让她难以拒绝的感情。

“我以为,你该回去了。”

“无论如何,我想得到你一个确定的答复。”

阮飞雪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坚定。

不知何时,他进来了,坐在她房间里的唯一一只木椅上。

阮飞雪斟酌着,揣摩着,妄想找到一种借口,既能坚定地表达出她的意思,又不能伤害到面前这个炽热的少年。

“你不用费心思想什么好听的话,是答应还是拒绝,尽管给我一个准话。”

张战大马金刀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床边的阮飞雪,不经意间,黝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暗芒。

“还是说我的心意就这么不值得你重视,你连正视它的机会都不给我,宁愿看着我像个笑话似的主动对你知难而退?”

阮飞雪震惊,心口不觉一恸。

“怎么会?!正是因为我珍惜重视你的心意,才不想用短短的几句话打发了你。把你带回我家,就是想让你亲眼看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这样……你才能明白我们两个不合适。”

一个是权门贵子,一个是农门之女,云泥之别,对阮飞雪而言,却又不仅仅是身份门第的差别。

张战怒而起身,几乎要被面前的女孩气笑了:“不合适!?是性格,身份,还是背景家世不合适?哦,对,这一天你就是想让我明白我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是吗?”

他走动转了几圈,沉浸在一种“我喜欢的女孩一点不爱慕虚荣但她因为我的家世拒绝我真是日了个狗”的又惊又气的情绪之中。

阮飞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素来清灵的嗓音不自觉带了点颤。

“张战,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两种人,我们的不同不是家世背景,而是这些因素给我们带来的不同人生轨迹和人生阅历。我们两人在前面十几年的不同人生时光里塑造出来的价值观念,注定了我们的未来应该是不相交的平行线。”

即使他们之间神奇地产生了短暂的交集,也会很快恢复原样。

“我们观念不同,生活就无法合拍。今天你来我家,也看到了我的生活是怎样的,而这就是我人生的缩影,你并不适合这片土地。虽然我不曾去过你家,可也能想到你过的生活与我的,是多么天差地别,而我也适应不了你生活的那片土地。”

张战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女孩侃侃而谈,慢慢坐下,压抑着冲动问:“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怎么就确定我们不合适,我们都还没尝试,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走不远?”

她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他也不是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纨绔子弟,他们怎么会不合适。

他骤然拔高音量,忽地又站起了身。

“飒飒,缩手缩脚不是我的作风,你告诉我,你怕什么,老子佛挡杀佛,有什么障碍,我都会替你除了它。我告诉你,老子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绝做不出那三心二意的事来!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谁也阻止不了我们。”

阮飞雪低着头,缓缓道:“没有谁阻止我们,我和你之间即使有爱情,待你冷静下来,也会在各种三观不合的争吵中消磨殆尽。现在又何必如此自信呢……”

哪段感情能长长久久,年少的荷尔蒙分泌下产生的心动终究会在时间的长流里消逝。

她又说:“我想要的,是以婚姻为前提的恋爱,即使它并不浪漫凄美。”

张战气极反笑,他还成了流氓不成!

“就算那不是你喜欢的人,你也会和他结婚?!只因为合适?”

阮飞雪迟疑了一会儿,道:“抱歉,这个世界上我和谁在一起恋爱结婚都行,只有你不行。”

张战抓的重点是:“你想和谁在一起?!”他非削了他不可!

“我身边有很多人……”或许都比他合适。

“任邱帆!?”

阮飞雪凝视着他的屈辱愤怒,张开嘴唇:“是……如果有可能,我会选择和他在一起,他和我有共同语言。”

张战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口里发出痛苦的音调。好久,他可怜兮兮抬头,像一只乞求主人垂怜的狼犬。

“飒飒,我可以改的,改的像你一样,你喜欢什么我也会喜欢,你想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阮飞雪抿着唇,拼命抑制牙齿颤抖,慢慢地,慢慢地开口:“真的不行啊,张战,抱歉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张战猛然起身,拔步冲下了楼。

阮飞雪不禁站起身,追到房间门口,望着他,不见了踪影。

她听到阮飞花在说:“哎!同学,别急着走啊!吃了晚饭再走!”

阮飞花一身汗渍,手扇着风,从楼梯口上来:“飒飒,你同学跑这么急干嘛?”差点撞到她。

“怎么也不留你同学吃个晚饭,这么……晚了”

声音越来越小,阮飞花看着阮飞雪脸上的表情,心慌。

阮飞雪呢喃:“他该回家了,他该回家了……”

阮飞花扒着门框,偷偷探出一个头来观察,阮飞雪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发呆。

她鼓起嘴巴小声说话:“飒飒,要我给你拉一首二泉映月,应应景吗?”

阮飞花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看肥皂剧,打毛线,就是跟着前屋的胡阿爷拉二胡。拉得好不好另说,但自得其乐她是做到了。

阮飞雪没反应。

阮飞花摸进屋,实在看不下去她傻愣愣的模样,故意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车子去县城啊?”

阮飞雪心一动,不禁望向窗外。

“你要是不放心,我打个电话给阿成,让他的朋友帮忙开车送一趟,这时候确实没班车进城了。”

“嗯。”阮飞雪轻轻点头。

阮飞花便风风火火跑下楼去打电话。

夜晚来时,阮飞雪坐在老屋二楼的窗口,看天空被薄云烘成墨蓝色,星子闪烁,弯月高悬。

她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日月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喜欢,是有的,可她宁愿把这份喜欢放置在心里,永不宣之于口,让它成为一个美梦,也不想去谈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恋爱,最后把这份喜欢踩在脚下,弃如尘泥。

2006年,她会永远记得这场美好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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