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夜脱逃(2 / 2)
闻琴想要往外抽;但梁宣用力握住了,她终于也不再挣脱,任他握着。
闻琴柔声道:“你……你再不放手,可要耽误大事了。”
梁宣道:“琴儿,方才的话,你说得真好,可是我……我有很多话却都是真心的。我说不来谎话。”
闻琴也低声道:“我也是……也是真心的。宣哥,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若是换了旁人,今夜我情愿死了好!”
梁宣大喜,揽着她靠在自己肩头,感觉心中无限甜蜜:“琴儿,你对我如此,叫梁宣此生怎能报答?”
“我……我现在只当自己就是你的人了;只盼你一心一意,莫要辜负我才好。”闻琴低声道,说到后来,居然有一丝哽咽和凄楚。
一个女孩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贞洁名声交在自己手里,让梁宣感觉到,胸中有一股感激、欣喜,混合着愧疚、怜惜的春潮,滚滚澎湃起来。
他心中扑通扑通直跳,道:“琴儿。我答应你。我若辜负你,叫我梁宣天诛地灭,不得为人!”他指天盟誓道。
闻琴将他的手拿下来,啐道:“又在说这些傻话啦!好好的发什么毒誓?”她从梁宣怀中起来,道:“好了,现在咱们该动身了。”
“动身?去哪里?”
“离开这里。这孟府是呆不得了。必须马上走,今晚就走。”
梁宣于是赶快悄悄回到自己房间,胡乱包了几件穿的衣服。闻琴那边也诸事齐备,大约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闻琴道:“宣哥,碧水剑带了么?”
梁宣拍了拍腰上,笑道:“都在这里了。”
闻琴将手头上草草写完的那封信放在桌上,嘲讽地道:“这信留与不留,却也没什么作用。咱们一走,姓孟的一定知道事情败露了。”
两人刚出了门,梁宣又大呼不好:“咱们深更半夜的,如何能出得去?那守门的也必然发现了咱们!”
闻琴道:“这个不急,你随我来。”
梁宣跟着她悄悄出了西厢,来到残荷听雨阁前。湖畔有一丛竹林。拨开竹子,竹林之后居然有一块大石头,贴着墙,平滑得很。石头顶端距离墙头大概有一人高。
梁宣会意,背着闻琴,让她踩着自己先爬到了墙头,自己则轻轻一跃,攀着墙边爬了上去。
两人从墙上跃下,到另一边。却是个穿堂巷子。此刻巷子里静悄悄的,阵阵阴风吹过,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巷子那边传来几声狗叫。两人吓了一跳,悄悄往那边走了几步,那狗竟然毫不放松,越发叫得响亮起来。唬得两人都住了脚步,不敢动弹,唯恐惊动了孟府的人。
闻琴叫苦道:“我竟然忘了墙这头还有这个冤家!若是吵得人醒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梁宣心里一动,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掏出了个什么,就往狗那里扔了过去。深巷之中,只听得一声滴溜溜滚的声音传过来,煞是响亮,听上去倒像是一只瓶子。
闻琴跺跺脚:“我的好哥哥,你这是扔的什么东西?”
梁宣苦笑道:“我也不知!胡乱摸出来就是,谁看得清?”
正在焦急,谁想梁宣这胡乱地一扔,反而弄拙成巧,那狗叫了几声就不叫了。呜呜了一会儿,忽然显出怯意。
闻琴听了大喜,道:“怪了,没想到这狗是个脓包,扔个什么就吓住了。咱们快些走!”
“走?怎么走?”
“看看两旁的角门有没有上锁?”
两人摸黑向一头走过去,没想到那狗就在这一头,见两人过来,往后缩了缩,一声儿也不言语。梁宣伸手摸了摸角门,叫苦道:“不好,锁上了!”
“那另一边不用找了,一定也锁上了。”
“现在怎么办?”
闻琴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看看应该有狗洞,咱们钻狗洞出去!”
于是梁宣又走过去,将狗赶开,忍着恶臭,在狗窝附近的墙边踢了一圈儿,闻琴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得梁宣喜道:“琴儿!有了!在这儿!”
那狗洞还没有三岁小儿高,两人跪下来,侧着身子也过不去,后来勉勉强强总算躺着才能钻过去。幸而钻出去之后,外面居然便是大街了。
两人在黑夜里激动不已,竟有种从牢笼里解脱的喜悦。
“宣哥,方才出了这狗洞,我还真的不知道外面是什么。若是还是一个院子,那我可真的没什么法子了!”闻琴叹道。
梁宣见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有意调笑道:“若是咱们机智过人、七窍玲珑的李女侠都没有法子,那可真叫没有法子了,到时候只能让我这一个山野村夫,拉着你去向孟大爷赔罪谢礼好了!”
闻琴微微一笑:“李女侠犯了错误,你这山野村夫能脱得了干系?我说什么也要拉你当一个垫背的!”
梁宣挽起她的手,哈哈笑道:“当垫背的就当垫背的,反正能跟你死在一块儿,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此生无憾!”
他今夜心情一波三折,初时的烦躁,其后撞破孟家父子阴谋的不安和惶恐,再到后来紧张应对孟光祖,与闻琴患难见真情;如今真正从牢笼中逃脱出来,顿时觉得心中畅快不已,那股甜蜜重新涌上来。
闻琴脸一红,使劲甩着他的手,啐道:“说不了几句玩笑话,又没有正形了。宣哥你越发不老实了。”
梁宣不说话,只是笑着,牵着她的手,往前大步走开去。
当下二人稍作调整,看看空中明月西沉,天亮还早,于是便往城门走。约莫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听见鸡叫了。便一起等在城门,待到城门一开,便从彭城出城门而去。
※※※※※
二人出了彭城,一连行了数月,晓行夜宿,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因为来的时候翻过沂岭,路险南行,因此北上的路程就绕道而行,转而往东。
沿线路过几个市镇,随身的干粮都用尽了,只得拿出些衣物来兑换。不过这样的日子看看也过不远。闻琴不禁忧叹道:“过不了多久,咱们只怕就要行乞了。”
这日到了泗水之滨,二人站在泗水岸上,眼望滚滚泗水,远去无边。其时黄河已经夺淮、夺泗水入海多年,如今又往山东入海。泗水河还有黄河故道。河面宽广,河上渔船点点,家家炊烟袅袅。
想起众人都是有家可归的,而自己却在天涯流浪。这泗水无休无止,向南入淮水,自己却不知要到何处去。不禁心下更加怆然。
岸边恰好停了一船,船上的汉子抱着自己的小孩在逗弄。汉子见他们两个呆呆看着这边,不禁问了他们几句。梁宣随口应答着,那汉子便道:“兄弟既然要去泰山,怎的走这边?这离泰山又远了。”
梁宣一听,便向那汉子打听路线。汉子便说道:“兄弟何不沿泗水南下到淮河,从淮阴再乘船往大运河北上,可到山东。”梁宣一听大喜,详细询问沿途路线,暗暗记在心。
那汉子见梁宣二人千里流浪,衣衫破烂,心中可怜。便进船给他们拿了些干粮银子。二人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地道别而去。
于是转而南下往淮阴。这日到了泗阳,又碰上了连日的阴雨。梁宣因为将干粮包裹在包袱里,天气潮热,竟然生了霉。二人又没了口粮,终于开始乞讨要些饭食,但也是上顿不足、下顿饥。
天气燥热。临近黄昏,又忽然下起了大雨,走了一阵,雨势太大,梁宣捡来的一把破伞只怕要被淋坏。于是二人快走了一阵。望见前面有一座破庙。在这天色昏迷之中,只见庙中隐隐约约一盏孤灯。二人加快脚步,向破庙走去。
破庙原是个河神庙,庙门口还蹲了个大铁牛,只是多年失修。进得门来,二人浑身都已被淋湿的差不多。抬头看去,庙中神台之下,拢了一盆火。火上架起支架,上面正煮着什么汤。浓郁的香味从汤碗里满溢而出。
一位白发老妪坐在火堆前,闭目凝神,似乎正在入睡酣眠。她年纪大约已有六七十岁,瘦骨嶙峋,鸡皮鹤发,怀里揣了一根瘦竹杖。脚边堆了几只碗,还有一根扁担,上面吊着几只破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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