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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夜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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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水很快将他淹没。梁宣在水里翻了个个儿,水中激流推着他向前,他脖子上、身上还缠着千面郎君的葫芦;他挣扎着向上,好不容易浮到水面。水流得很快,他瞬间就被一个大浪推着向前去了。

很快,他被水卷着,绕过了河岸的弯角。水声里,还听见高处千面郎君和云中雁的大叫:“那臭小子也跳下去啦!”

“唉唉!这下可好,他俩都死无葬身之地啦!”千面郎君叹道。

云中雁一面跺脚,一面冷笑:“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俩若是都活了,那便是绝妙的逃生之计!这个李闻琴,当真不简单!你我千算万算,怎么提防,却也没有防得住她这唯一的一回!”

两人再向淮河里看时,却哪里还有人影?

淮河水流得如此之急,天又下着瓢泼大雨,可是这河岸却又是三角形状;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契机——这确实是难逢的契机,叫他们抓住,便成功了!

眼下大雨瓢泼,根本难以视物。淮河河面宽阔,波涛汹涌,纵使轻功如云中雁这般,也是无计可施。偌大的河面,到哪里去寻找米粒一般的两个人?

※※※※※

梁宣被淮河水裹挟着,漂流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忽上忽下,忽高忽低,被水中的激流卷来卷去。幸而他脖子上那一圈儿葫芦,在水里有了浮力,支撑着他而不致沉底。加之梁宣自幼生长海边,水性极佳,到了下游漂流了一段时间,他已经能够借着水的力量,自己往前游。

可是闻琴在哪里呢?从方才梁宣就满河面喊她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梁宣更加疯狂地呼喊起来。

他的口里、鼻里,都呛满了淮河的河沙,也不知喝了多少口,可是依然没有人回应。梁宣越发慌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喊那一个名字——那一个名字,对他的重要性,就好像整个世界一样。

如今他已经什么都没有。闻琴对他,早已不单单是一个“未婚妻”这一个简单的定义。她还是他的智囊,还是他一路相互扶持的依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果闻琴死了,那他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梁宣越是呼喊、越是咳嗽,水不停地往他口中灌。他还在坚持着,感觉身上的力气似乎已快要用尽,因为已经好久没有人回应了。

忽然,从前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柔弱的回应:“宣哥!我在这儿!”

梁宣大喜,仿佛从黑暗中摸索挣扎了几百年,重又见到那一丝丝的光明。他竟忘了划水,身子被浪头打得翻了个身,又在河水里吃了几口沙。等到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又叫道:“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闻琴远远地喊道。

梁宣一直漂流了很长时间,和闻琴一直互相这样一问一答,以确定对方都在。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到了闻琴那瘦小的身影。

闻琴抓着一段飘来的朽木,木头上面还铺着一张蓑衣。原来闻琴身形瘦小,虽然不会游水,但靠着浮木和蓑衣,她一路漂流,甚至比梁宣还好些。

梁宣把千面郎君那装酒的葫芦跟朽木绑在一起,以增加浮力,两个人抱着朽木和葫芦,顺着河水一路漂流。河水流得很快,二人也不知自己漂了多久,往什么方向。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一番又一番打到人身上,周身都浸泡在浑黄的河水里。水中气流混乱不堪,两人俱是筋疲力尽。

因为闻琴水性不好,梁宣撕破了衣襟,将自己跟她绑在了一起。又过了几个时辰,雨渐渐停了。淮河水流速减缓。梁宣心里却越发着急,因为他看到闻琴的精力在逐渐涣散。

“琴儿,你怎么了?可千万不要睡啊!”

“我不会睡过去的,你放心。我就是有些累了……”闻琴勉强一笑。

梁宣心下焦急,想方设法要往岸边游去。怎奈河水实在太急,他们又处在河中心,要想单凭一人之力从河心游到岸边,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梁宣还拖着一个不会水的女孩儿?

梁宣越想越急,只是紧紧攥着闻琴的手,将她努力往自己怀里揽,可是一靠近,就被水冲散了。

“琴儿,你千万莫睡过去。累了也要睁着眼,你一睡过去,我就抓不住你了!”

闻琴却摇摇头,闭着眼,手中的力道在缓缓卸下去。

梁宣一急:“琴儿,你做什么?抓紧我的手!”

“宣哥,我跟你讲一件要紧的事情……”

梁宣正在焦急,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凸起的礁石!

他赶忙调转方向,将朽木和葫芦都拨到自己身前,又将闻琴置于自己胸前护着,背对河水奔流的方向。那河水流速甚急,迎着礁石打上去,那股力道全都落在梁宣背上。只听“砰”的一声,水花溅起,梁宣后背撞在那礁石上。

趁着这时候,他连忙牢牢扳住礁石上一角;却抓不住,原来礁石长年浸在水中,滑不留手;梁宣忽然想起碧水剑来。当下让闻琴靠在自己背上,咬牙伸手到腰间,抽出了碧水剑,往礁石上一插,剑身便没入了礁石里。

梁宣紧握着碧水剑,整个人又移到了礁石正下方。“琴儿,快爬到这礁石上去。”

闻琴踩着梁宣的肩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到了礁石上。那礁石顶部只有几尺见方,堪堪能容纳一个人,闻琴在上面还卧不稳。于是梁宣只得自己抱住礁石,倚着碧水剑,守在下面。将朽木、葫芦全都围在自己身边,免得沉下水去。

梁宣就守在闻琴面前,握紧她的手。

“宣哥,你……你会被水冲走的!”

“我没事。你现在可以歇一歇了,这石头上还可以勉强待一会儿。”

“咱们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说不定就会有渔船经过,到时候咱们就得救了!”

“琴儿,你的手怎么越来越冷?你流血了!”

梁宣看到闻琴胳膊上,红渍斑斑,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道口子。

“一定是刚才漂流的时候划破的,你怎的不早说?”

梁宣将身上的衣服又撕破了一些,先给闻琴包扎了,又仔细看看她的脸色,果然还是十分苍白。

“咱们不说这个了,宣哥。我看云中雁他们一定追不上了。”

“琴儿,你这计策太妙了。那葫芦是你偷的吧?”

闻琴笑了笑,忽然喜道:“有了!”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把葫芦来,梁宣一看,正是那瓶千面郎君最爱的玉烧春。

“果然是你拿的。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要这壶酒呢?”

“我也拿不准他会喝哪壶,不过我这几天看他喝酒的规矩,大都是一天只喝一样酒;他今天已经喝了两回玉烧春了,所以我敢打赌他下一瓶还是要喝玉烧春,就藏了这个。等我去买蓑衣的时候,便劝他去喝这瓶酒,正好要你回去找。——这样咱们两个就都同时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只有这个办法,咱们才能单独逃脱,只是我没想到今日天公作美,地利也遂心,叫我们碰上了如此好的机会。”

梁宣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这些天一直冷落我,不同我说话,就是为了要蒙骗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以麻痹他们吧?”

闻琴笑着点点头。她将那葫芦打开,顿时一阵酒香飘出。闻琴将酒给梁宣喝了一些,自己也喝了一些,补充些体力。梁宣又去旁边翻那些飘着的酒葫芦,发现其中有很多都已经浸入了河水,不过有一些还密封的很好,仍然能够饮用。于是便拢到自己身边来,准备再饿的时候喝一小口。

他们一直在河水中呆了一整天。雨很快就停了。闻琴在石头上睡着了,好在喝过酒,那酒价值昂贵,是上好美酒,颇能补充体力。梁宣靠在礁石上,紧紧扒着礁石的棱角,后背卡在碧水剑的剑鞘上,虽然十分吃力,但时间一长,自己也麻木了,后来竟至于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凌晨。

初秋的河水,已经很凉。又下过雨。梁宣一个人醒过来,酒劲过后,只觉浑身瑟瑟发抖,此时才又想起自己大半身还浸泡在淮河里,两手还死死抓着礁石。他几乎已经麻木了。

抬头一看,远处天空已经放晴,呈现出一派墨蓝之色,一轮明月当空照着。

梁宣低头望望四周,忽然暗叫不好:原来夜半没有察觉,那些葫芦已经被河水冲走了大半!——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口粮,聊以充饥,没有了酒,可怎么活?

此时凉风过处,周身冰冷。河水像死去的恶魔,用冰冷的胸膛将他怀抱着,几乎喘不过气来。腰上、臂膀上、手上、腿上,全都一股酸痛。寂寞无人,明月独照,秋风飒飒,更觉凄凉。明天怎生照顾闻琴?梁宣真想一个人大哭一场!

“宣哥,你怎么了?”闻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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