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相惜情谊坚（2 / 2）

而他自己呢？暗地里收集着白猿带来的东西。它有时送来一只兔子或者鸭子，已经被剥皮，只剩下生肉；梁宣虽然不吃，却把肥肉当中的油滤下来。白猿虽然再没有从山下带过火折和蜡烛，但却有打火石这样的东西。梁宣一一收集起来，悄悄藏在隐蔽之处。

有一天，他终于趁着白猿出去的当儿，将火石打着。好不容易点起了火星，用它点燃了衣服。衣服事先已用生肉肥油泡过，所以还能撑一段时间。

靠着这一点微明的火光，梁宣终于有所发现。

山洞里有一个男人的尸骨。已经死去多年，腐朽不堪。只怕不知何时跌落山崖，幸存这山洞里，可却没有熬出去。也许猿兄曾经和这男人生活过，也许猿兄后来也发现了他的遗骨。总之猿兄必也知道，此人的存在。再往里走，清晰地能看出里面有用人工挖掘过的痕迹。这男人如此顽强，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要从山洞里挖掘个出口出去，这怎么可能呢？

梁宣一直走到山洞的尽头。那里已十分狭窄，从其处发现了一把剑。剑埋藏在尘埃里，被苔藓和石块掩盖了一层又一层，可是拿出来用水一擦，仍光亮如新，十分锋利。也是一把当世难得的好剑。剑柄已被苔藓侵蚀得不成样子，能模糊看出刻画的是一条盘曲的龙，除此之外，再难分辨。剑刃上还残留着当初挖掘山石，划出的一道道痕迹。

梁宣感叹：以这样一把剑，这人竟能挖出这么深的空间，其毅力和求生本能也着实令人叹服了。

之后又有新的发现。那天下大雨，洞内风很大，直往里灌。白猿没有回来，梁宣为了挡雨，将洞内墙壁上攀援生长的一株藤蔓割下来，挡在洞口好避风雨。没想到第二天天亮，太阳光照进来，清晰地照出墙壁上刻有字迹。

梁宣沿着字迹一一看下去，先看到的，让他禁不住一呆。是一首诗的前几句，道是：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他知道这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这首诗甚为有名，他的父亲当年还曾亲自书写过，挂在家门口。只是为何会有人无故在这绝壁山洞中刻这首诗？会这诗的，定然是唐以后之人，那就绝不可能是什么原始人了。

他继续往下看去，诗句消失了，代之以数行大字，遒劲森然，似是隐藏了许多愤怒。

“哀我泰山，枉作名门。手足相残，杀人如麻。”但是这几句似乎又被人用什么利器划了，显然刻字之人写下之后又觉懊悔，想要毁掉。其后代之以另外一行字：

“我行实恶，我心伤悲。悔之晚矣，莫知我哀！”

梁宣心想：这人难道是泰山派的一位前辈？似乎犯了什么大错，又自悔不已，所以这样说。石壁上所刻字迹，十分哀切。

他继续往下看时，则见那字迹被藤蔓附生多年，已锈蚀不堪，其余都辨认不出多少。梁宣只能从其中认出“正邪”“雪衣”“噬功”这几个字来，还有什么“欺我”之类的，总是不得要领。但是“雪衣”这两个字，却让他觉得很熟悉。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渔仙镇流传的，关于海外雪衣岛和海外仙人的那个传说。霎时间，之前治平曾讲过的，那泰山派祖师林朝宗海外寻雪衣岛的往事也回忆起来。

“‘噬功’这名字，想必是噬功大法了。但是噬功大法不是血昆仑妖女雪林月的独门绝技么？难道这人竟是雪林月？”他暗自想。可是仔细检查一番，从尸骨和衣衫来看，死者分明是一男子。而且瞧尸骨的腐朽程度以及剑的锈蚀，也有数百年了，怎么看都不止二三十年。那么这人应该不是雪林月。且据谢微云讲，雪林月早已葬身昆仑山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呢？为何又会出现在泰山呢？难道真的是泰山派的前辈，否则那句“哀我泰山”，又作何解释呢？在这山洞之中存生的，也就只有从舍身崖上跌落而下的人。那么他也是不慎坠崖么？

古来舍身崖之上，丧命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偶有人失足落崖，倒也不是什么罕事。梁宣想到这里，也就不以为怪了。

“这位大侠想必是个武林高人，也许当真是我泰山派的哪位前辈也未可知。不知犯了什么过错，又受了什么冤屈，被人陷害、沦落至此，却无从出去，是以写了这些文字在墙上。希望后人能看见。谁想到，第二个看到的竟然是我呢？”梁宣自言自语道。想到这里，他居然有些同情这人，心中感到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言滋味。

墙的下半部文字倒清晰一点，能分辨出是武功的心法，还有零星的招式。但也不是十分全。梁宣依言练了一下，半知不解。只是那心法似乎对自己的内息颇为有助，让他感到惊讶。从前练习内功，不到几个周天，便走火入魔，丹田之中真气倒行逆施，各自为政，难以为继；可自从练了这洞壁之上所刻的心法之后，似乎对那些真气有所压制，而且日见奇效。梁宣不禁又惊又喜。

※※※※※

梁宣的这些发现，都是在瞒着白猿的情况下悄悄进行的。这猿猴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久在泰山深山里，天地日月养育着，灵性十分惊人。梁宣心知，仅仅靠比划，它是并不能完全听懂自己的话的，那么它极有可能还懂些人的语言。他想，若是这些都是那洞中死去的男人教的，那么这白猿少说也有几百来岁了。那更是聪明得紧。

梁宣在洞中鬼鬼祟祟，小心遮掩。生怕被它发现了，万一发起怒来，再把墙上的文字还有那把剑毁掉。于是老早就把墙壁上所能认识的那部分武功都背下，默记于心。古剑也藏在洞的深处。反正在山洞里时间那么久，一个人无聊，他就来练那洞壁上的武功。

练得越来越久，他越发觉这洞壁上的文字跟自己的内息贴合得很好。且经过那些心法的调理，内息能够源源不断。他从未觉得这么有力。真是很神奇。于是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修习内力，再跟本门的玉皇心法相结合，竟进步很快！玉皇心法的第一层很快就突破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练了第二层、第三层；虽然越级修炼是大忌，但他也不管不顾了，第四层也试着练一练。可没想到用了这洞壁上的文字，没有几天，这四层都叫他练了个遍。

几个月下来，梁宣觉得丹田之中越来越稳，那几股真气似乎已为他所用。内力增长神速。他有时轻轻一跳，就直接触到了洞顶，顶得头上咚的一响，颇觉惊讶。连脚底也越来越轻盈。便在山洞里练习足下春秋的轻功，每天洞里从这头走到那一头，来回数百遭，甚至踩到墙壁上，飞檐走壁，也不觉得累，反倒自得其乐。

有一天，他想将四层的功力合在一处循环一周天后，就开始打坐修习。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白猿还没有回来。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如果它还不回来，那就是不会来了。所以梁宣能安下心，一个人好好修炼，反正没有人打扰。

可是不成想，当他将这四层的功力合起来，又加上“踏月辞云步”的心法一起压制的时候，却怎么也压制不住。而且依照洞壁上的心法，体内的内息还没有调动出，他已觉得快要控制不住。内息在体内横冲直撞，鼓胀欲出，他渐渐难以支撑，额头上青筋条条暴起，冷汗直流，身子直打哆嗦。可是他走火入魔，自己却无法掌控。渐渐的内息越来越多，越来越乱，血脉几乎都要被它冲破了。

眼看着梁宣性命危在旦夕，就在这当口，身旁一声怒吼。白猿“哇”地大叫，猿臂搭上他的肩膀；梁宣登时觉得白猿身上有汩汩不断的内劲往自己这边而来。白猿痛得大叫，想要将自己的手掌挪开，怎奈却不能动！

※※※※※※※※※※※※※※※※※※※※

经典的武侠未解之谜 跳崖之后死不了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