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弦惊座上客(1 / 2)
石万全双掌平展,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方才有位朋友说得好,石某人虽金盆洗手,但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以后各位兄弟姐妹、英雄好汉来到这长沙城,那就是我石某人的客!只是这江湖上的诸多事务,从此以后再跟姓石的没半点关系。‘银钩琵琶手’的称呼,今日是最后一次叫了。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没此人!”说到后来,语声微微有些伤感。石万全身后十几个石家门人弟子,也不禁低头垂泪,更有些年纪轻的呜呜哭起来。
石万全回头对他们劝慰道:“你们在我门下多年,我石万全武功不济,没能教得你们一招半式好拳脚。今日我金盆洗手,你们从此有想转投别派的,便转投别派;想自立门户的,便自立门户;想闯荡生意的,便去闯荡生意——跟我石某人再无关系。”
那几个门下弟子中有一个突然跪下,连连磕头,痛哭道:“师父!弟子哪里也不想去!只求师父不要赶徒儿走!”
此言一出,周围诸多石门弟子也纷纷跪倒在地,喊着“都愿意留下来”。
群雄见了这场面,也禁不住暗自叹息。灵枢看得动容,低声道:“梁大哥,这金盆洗手大会,怎的看得我只想要流泪呀!”
梁宣低声道:“石万全这样的人物,收徒必都是从小进门的。那些弟子一个个都是他从小养大,哪一个不心疼?自然舍不得离开师父。”
石万全一一扶起众位弟子,显然也免不了动情:“……唉!你们若是不想走,难道是要留在我石门中,当家丁看护?那不是屈了你们的才?”
场中高坐之上,忽有一人朗声道:“石师兄既然如此为难,师徒之情拳拳不可废,那这金盆洗手,不如不洗了罢?”
说这话的,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群雄纷纷看向他,只见这少年独立贵宾高座前,脸上微微含笑。正是左昆仑的少年掌门贺兰明月。
此言果然说到不少人心坎里,纷纷赞同。“是啊,不如别洗手了。今日就当大家欢聚一堂,切磋武艺,互相见礼也好!”
石万全拱手向贺兰明月:“多谢贺兰小兄建议。只是石某人退出江湖,心意已决,如今是不可能再更改的了。”
梁宣身后忽又有一老者站起,拱手告言:“石大侠,你不识得我老头子的名字,但是老头子曾经受石大侠大恩,是以忝脸来此盛会。不想老头子活到这么大年纪,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门派掌门、豪侠纷纷到场,大家心意如此,团圆相聚。石大侠怎么忍心让大家希望落空?不如就此打住,大家好好欢聚一番,岂不更好?”
众人也都跟着附和:“是啊,那样岂不是好?”
“我看这两位说得都在理。”
“真的是。何苦金盆洗手呢?”
“闯下这份家业也不容易。”
石万全脸现焦急之色,连连无奈摇头。
又有一老者站出,声音洪迈清亮:“今日盛会难得、盛筵难再,石师哥难道当真要折了这么多英雄好汉的心愿,一心要退出江湖么?”这人正是石万全的嫡门师兄,白衡山的宗肃端。
宗肃端身为石万全的亲师弟,在这场中,是与他关系最近的重量级人物。如今连他都已然发话,那便更具说服力了。石万全今日见师弟亲自前来,本觉惊喜,可哪知他竟会附和众人,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变了脸色。
于是贵宾高座之上,九大门派的几位代表也开始议论。黄英哑然失笑,也劝道:“形势迫人。石师兄不如遂了大家的意罢?”
石万全见场面渐渐有一边倒的架势,退到场正中,转身对身边一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弟子高大英武,正是梁宣先前在门口见的石万全大弟子石小满。
石小满脸上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退出场。石万全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激越如擂鼓,显然用上了内力,在场众人耳膜震震,议论声随之渐渐平息。
石万全笑毕,朗声愤然道:“各位英雄好汉的心意,我石某人心领了!只是江湖纷纷扰扰,是非难辨,人心惶惑,我石万全自三岁入师门,到如今五十八岁,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五十余年,早已心生倦怠!惟愿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各位请看!”说毕,手掌向头上一撩。众人顿觉惊讶:石万全的头上竟光溜溜、寸发皆无,反而有九个青灰色的戒疤!
原来他方才一直戴着假发!
石万全声音低肃,沉沉道:“弟子早在数月前,便已拜入空门。如今法号‘澄空’。石万全这个名字,也已与弟子无关!”合十见礼。
众人连忙跟着合十回礼,然而还有更多的人难掩惊愕;九大门派之中,从元地书到贺兰明月,无不震惊;石万全的亲师弟宗肃端,也从坐不下去了,霍然立起,张口难言。
石小满手捧一件披着红幡布的物件来到堂前,躬身将其交给石万全。石万全一本肃穆地接过那物,将红幡一掀,是一只银质的琵琶。这便是“银钩琵琶手”的兵器。石万全得这外号,便是靠的一手银琵琶。
他执着琵琶,大有凄楚之色,轻轻弹拨了几下丝弦,但闻弦声古壮,如鸣在耳。“这琵琶伴我石某人三十多年。如今‘石万全’三字已成代号,那么这个琵琶,也无用了。”
石万全说完,长啸一声,高擎双手,竟将银琵琶重重摔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银琵琶落在那石板地,顿时断做两截!场边群雄齐齐变色!
石万全愤然立誓:“场边诸位兄弟姐妹如有人再劝,那石某人今日的下场,定当有如此琵琶!玉碎瓦全!”
众人见石万全已如此行为,那当真是心如磐石,如何还敢再多言?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再无一人窃窃私语。
石万全脸上苍白无血,双眉中凝着浓重的坚决之意,缓缓登上祭台。那里搁着金盆,盆中盛着水。他将手缓缓伸向水中,众人心中明白:他今日若是洗了这手,那是当真要退出江湖啦!
就在石万全的手即将接触到金盆中的水面时,忽从场外呲溜溜飞入一根金色丝弦,旋转着,便勾到石万全的肩膀;石万全微一侧身,丝弦便勾住了金盆盆沿……哗啦水响,盆中的水洒了一地。
场中之人脸色微变,知道有高手至此。纷纷站起身来看。
门外一个声音高声笑道:“石老弟,怎的金盆洗手却不叫我?”
一语未了,金色身影已如风而至,飘然落下。他长发披身,狭目阔眉,一身金色风袍大氅,腰缠一捆金色丝弦,竟是当做腰带使用。身后随即跟上来两人,其中一个抓着另一个人的后身。皆着面具,一个铜光澄澄,一个银光闪闪。
梁宣身后那老者一见了这金衣之人,先自“啊呀”低声叫了出来,梁宣正待问他这人是谁,高座之上的宗肃端已经站起,手指微颤,指着那人,大声道:“你……你……你怎的也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金衣人冷笑。
“这里没有你的位子!”宗肃端恶声道。
金衣人手中丝弦一挥,那弦便如长了腿一般,飞出去勾住旁边一个空座位;正是方才起唯一空着的座位。
金衣人笑:“没有我的位子,那么这个是谁的?”
石万全伸手挡住金衣人的丝弦,肃然道:“司徒师兄,今日既然来了,那便请就座,咱们门中的恩怨,以后再谈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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