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踏逍遥谷(2 / 2)
雁愁峰。
中年人的眉头微微蹙起,唇上的髭须也缓缓起伏。
对面的一艘小船之上,忽然间迸出一声惨呼。吸引了他的注意。
刘字船上的人都纷纷看去,只见侧面的小船上,人群轰然乱作一团,众人围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那老者抱头痛呼,倒在甲板,呼声惨切,声嘶力竭,兀自挣扎不休,口中大喊:“疼!疼啊!快!快!将我杀了!杀了!”
老者头发散开,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众人含泪欲扶,但老者力大,难以近身。
“掌门,您……您再忍忍!马上到逍遥谷啦!”
“疼啊!快,给我个痛快吧!!”老者痛呼道。
周围船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切,纷纷减缓行船,远远关注。
目睹这一切,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眼神一抽搐,仿佛老者的疼痛也在他身上发作似的。口中吩咐:“山泊,快。”手掌展开,其中盛着一只绿色小药瓶。
旁边站着的一个魁梧汉子,面貌英武,点了点头,将药瓶接过,对那小船高声喊道:“那位丈人!我家主人有解药,快服下便可无事!”
药瓶隔空抛了过去,对面船上便有人接住,给那老者服下。老者吞下不久,果然疼痛立减。身子虽仍有些抽搐,但显然好得多。
他跪倒在地,对着这边抱拳朗声道:“蓟北玄剑门,丁汉生丁某,谢过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轮椅之上的中年男子咳嗽了几声,点点头,并不说话;旁边的魁梧汉子朗声道:“咱们是东平湖沙河帮的,这位是咱们帮主刘小刀!大家亲近!”
丁汉生面上一肃,心道:“原来是沙河帮的少帮主。沙河帮老帮主刘三刀早年闯荡江湖,江北四帮都听命其麾下,早听闻此人义气深重。刘三刀已死,想不到他的儿子也是如此高义。”心中激荡,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刘帮主!失敬失敬!”
刘小刀坐在轮椅之上,惨白的脸上也微微一笑,抱拳回礼。
丁汉生心中想道:“听闻刘小刀向来体弱,抱病多年,如今看来果然。”忽然前方大船之上,隔空抛来一串物事。丁汉生接住了,见又是药瓶。他往前方望去,看到那大船之时,竟自有了几分怯意。
那正是泰山派的大船。
大船之上,一个女子的声音朗道:“丁老前辈,这里还有些解药,您自可服用!”说罢,旁边一个男子又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大家若有谁中了宗元使者的毒,可以用青莲子混合苦杏仁研磨服下,毒性可解!”
这男子只是随意出口,但声音响亮之极,显然是用了内力。江上群豪人人心中凛然,均想:“此人出口平淡,声音能若此,内功着实深厚。”
丁汉生心中微微惊讶,抱拳还礼:“多谢泰山派的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心下却想:“不愧是九大门派之首。当中卧虎藏龙,连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内功也了得。”
前方大船之上的那少年男女互相对望了一眼,少年的脸色便红了红。这两人正是灵枢和梁宣。他们二人与泰山派一道从长沙出发,将素问、荆生等人安置在长沙,一路南下。
此刻他们正身在九大门派的船上,即将到达锦屏山渡口。灵枢见后方船上有人发病,已知他中了雁云清的“赤炎灵蚕”之毒。因此送过解药来。
那发病的丁汉生,正是蓟北玄剑门的掌门人,此次从蓟北南下湘西,千里迢迢,一则是为了赶赴鼎剑台会盟,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碧水青云双剑;二则看一看天下群雄;三则他身中逍遥谷之毒,此次正是来求取解药的。
丁汉生的话刚说完,附近数十艘船上便纷纷响起人声,群雄愤激,大声道:“多谢少侠指点!”“泰山派高义!”此起彼伏,孤独的江面热闹起来。
这些人自然有不少都是中了“赤炎灵蚕”的毒,对梁宣的出言提点颇为感激。从此,江湖上大约人人都知道了,逍遥谷元牝宫发放的毒`药,应该如何去解。
灵枢看着梁宣大窘的表情,捂嘴笑了。梁宣已经不再是泰山派的,人却是在泰山派的船上。因此丁汉生误以为他是泰山派,那也不足为奇。
元地书笑道:“梁宣,你不需脸红。那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自然应当如此。”
梁宣道:“只是……只是他们却误会了。”
黄英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彼时她已经渐好,汪灵枢给她、宗肃端都服食了一些缓解药物,只是尚且需要元牝宫的解药。但黄英嫉恶如仇,与魔门不共戴天,纵然梁宣请汪灵枢为自己医病,她也是拉不下脸来。
忽然听见有一人高叫道:“快看哪!锦屏山渡口到啦!”众人仰头远望。
远处漯江转过一个弯,江面上一座巨大的山崖挡住了视线,山崖之后,随风飘扬出一道旗帜,赫然画着一朵青黑色的祥云。
逍遥云。
每个人心中,均是砰然一跳。屏息,凝神,眼望那山崖。等待着转弯,山崖后面便会呈现在他们眼前。
逍遥门中的人,会在那里等着么?
迎接这些人的,将会是什么?
船队沿着漯江慢慢转弯,山崖缓缓向旁移动,那面画着逍遥云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伸展。
旗帜之下,锦屏山渡口上,空无一人。
什么也没有。
众人对望一眼,心中想道:“也许逍遥门中人在后面等着。”当下摇橹靠岸,船队纷纷停靠在渡口。锦屏渡本来并不大,停得满满皆是船。
群豪纷纷下船,举着各自门派的旗号,众人在岸上互相见礼。
九大门派中,崆峒、青城、黑衡山、右昆仑已经与逍遥门联盟,武当保持中立,并未参与。剩下的以泰山为首,峨眉、北岳恒山、白衡山、华山、左昆仑纷纷也赶来。只是北岳恒山和华山派人丁太过单薄,搭着泰山派的船便来了,仍然是莫渎师太和冷一庸为代表。
登岸的武林群雄,来自五湖四海,除了九大门派之外,尚有远至辽东的关外残刀门,有蓟北的玄剑门,雁门关的金翎派,贺兰山的铜花派,天山的青剑门;
中原一带的有江北四帮沙河帮、白洋寨、铁衣帮、石鼓帮;向南则有岭南一代的梅岭女儿楼,五湖烟云阁,鄂北三鹰门,湘中大足门、金刀门。洞庭湘湖一带的匪帮湖沙、青草、白石、平阳帮;雁荡山归云派,普陀山的静陀寺等等;
西则有蜀州剑门,龙门山天语镖局等。
南腔北调,龙蛇混杂,如今都赶到了一处。
各路群雄,自然有许多是奔着碧水青云双剑;也有许多是为了那宝剑背后的秘笈;也有的是多年受逍遥门迫害,此次趁着人多,赶来寻仇;也有的只是为了瞧一瞧热闹,好事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目的。
大家相见过礼,彼此心中的胆怯都小了几分。纷纷道:“任他逍遥门三头六臂,再神通广大,如今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门派来了一大半,你逍遥门纵然心中不怕,也要抖上一抖。”
然而九大门派人中,脸色却并没有这么轻松。
他们本来是此次会盟的中坚力量,但是会盟前夕,长沙一场金盆洗手大会便将九大门派内部搅得四分五裂。尤其泰山派人人脸上均十分严肃。
此次前来,九大门派离心离德,北岳恒山、华山力量太弱,聊胜于无;峨眉、白衡山人数又少;左昆仑一群少年娃娃,尚不足以成军。而逍遥门拉拢的崆峒、青城、右昆仑、黑衡山却是一个个老奸巨猾、恶贯满盈。两方力量对比,强弱立判。只靠泰山派一人,毕竟难以支持许多。因此元地书等人心中先自打算:“此次会盟,尽量平息为好。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可动刀剑。”
他们从锦屏山渡口登岸,前方是崎岖的山路,两旁青山如锦屏次第张开。山道上洁净无人,青草不生,似乎早已打扫过多时,静待人来。
元地书等人踏着这台阶,望见石阶上、两边石壁上斑驳的刀剑磨削之迹,忽然想起十多年前,逍遥门初崛起之时,雁愁峰外的那场恶战。
也是在这条山道上。九大门派组成的联盟,被金风玉露两个少年男女扼守门户,挡在雁愁阁之外。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雁愁峰外,山路蜿蜒,血迹斑斑。想起来仿佛犹在昨日。但实际上已过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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