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扉不掩悄无言(2 / 2)
他很快地将元地书背着跳出高墙,暂时安顿在对面的一棵大树之上。再转头看那男子时,只见他又穿过对面的院门,进入那边的别院。那是女眷所居住地方。梁宣好奇心起,他也想看清这熟悉的陌生男子到底是何人;趁着夜色,他在墙头游走,随着那男子一起进入别院。
别院之中,只有一间房还有丝灯亮着。那男子就走近亮灯的房间,此时灯光渐渐照亮了他的面容,梁宣惊奇地发现这男子竟然是听松!
他怎么会也在这里?他应当是在泰山才对啊!怎的会随着黄英他们一起来了这里?但是先前在蓬莱阁冰室中并未看见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宣越看越奇。只见听松走到那房间外,在门上轻轻扣了三下门板。声音在这深夜里听来格外清脆。房中的窗上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身形俏丽纤弱。梁宣一见了这影影绰绰的身影和熟悉的侧脸,心中陡然一震。
这是闻琴?
果然听那女子在房中问了一声:“是谁?”声音正是闻琴!
但闻琴和听松既然到了这里,方才怎么不去蓬莱阁?
只听听松答道:“师妹,是我。”
闻琴道:“这么晚了,大师兄你又来做什么?”声音有明显的放松。
听松伸手抠着门板,道:“我……我睡不着,想跟师妹你说说话。”
闻琴的身影从窗边闪了过去。那门开了,只见闻琴持着灯烛站在门口。烛火映照她的美目。一闪一闪如同亮晶晶的池水。
“说话?你还真是闲啊。”闻琴盯着听松,居然笑了。
梁宣不知他们要说什么,心中暗道:“原来是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我何必继续听下去?”这样想着,便打算离去。但心中却不知怎么,潜意识里还是要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等一会儿。于是他并没有动。
这时听闻琴问道:“元师叔睡下了没有?”
“一直昏睡着,从未醒过来呢。”
闻琴点点头。“你进来吧。”
听松进到闻琴的房中。又听听松问道:“黄师叔还生你的气么?她有没有责罚你?”
闻琴道:“没有。毕竟咱们只是一路跟着,又没有惹甚么祸事。而且蓬莱阁,咱们两个也并没有跟着去,他们是在从蓬莱阁回来之后才见到我们的。”
梁宣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闻琴和听松两个人是跟在黄英他们三人之后来的。而黄英等人也一直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
又听闻琴问听松道:“大师兄,你喝不喝水?”
“不了。我就是来……就是来看看你。”听松的语气还有有一丝赧然。
闻琴又笑了,道:“整天看,还有什么再看的呀?”
听松嘿嘿笑了几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你……就这样打算走么?”
“什么走?你想说去哪里?”
听松低声道:“你还没有见到你真正相见的人,难道这就要走了?”
一句话,把闻琴问得又没了话。梁宣心中一动,明白他说的那个“真正要见的人”就是自己。他心口一热,一股感动混合愧疚涌了上来。左右看看无人,竟一下子便从墙上飞下来,一直落到闻琴的窗边。那窗下正好有一树干草丛,上面落着残雪。他倚着墙角,头顶窗棂,坐了下来。
对面矮墙边,几株大槐树合抱。树上一弯残月,几点疏星。此外更无他物。梁宣就这样往地上一坐,心中忽然想道:“我这样算不算听墙角?梁宣啊梁宣,你好端端就该走了,又下来做什么呢?”
但即使这样想,他却不愿离去。
只听闻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低声道:“见不到……才是最好的。本来我就是怕师叔他们真的伤了宣哥,才悄悄跟来,如今他们两下里并未生大事,如此放心了,就罢了。”
听松听了这一番话,叹了口气,道:“但愿梁宣他能知道你这一番心思,那便好了。只可惜,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闻琴道:“他知不知道不重要。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和雁姐姐在一处,那就好了。”
听松忍不住大声道:“师妹,我……”他一阵激动,但这句话却只说了半截。闻琴接着他未说完的话道:“师兄,我很感激你能陪我一道来。这一路多亏你的照顾。只是你这份心意,我当真是觉得无从报答。”
听松一拍窗户,那窗棂铮的一声响,他声音有些颤:“说什么报答?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对梁宣师弟的心如此,你为他如此,你应当明白,我……我对你的心也是如此,我也心甘情愿为你如此。虽然明知你心中只有他,但我却……却一点也不后悔。”
闻琴听到这里,微微“呀”了一声,梁宣猜测她一定是掩起了面:“师兄你……你这会子来到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么?我……我……”
听松正色道:“师妹。你不必如此。我对你的心意,我想你早应当明白了。只是到了今日,我才肯真正将它说出来。现在我心中光明正大,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如今我已对你表明心意,只盼你能早日给我一个答复。总之我可以拿性命担保,我听松对你绝不会比梁宣师弟差,就算你一直爱别人,我也仍然会全心全意照顾你一世。你若是喜欢他,那我便陪你,一直在他背后守着他。你守着他,那我便守着你。”
一阵风忽然起了,梁宣听到头顶吱呀一声,那扇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了。梁宣吓了一跳,连忙低下身子躲到干树丛之下。不过好在他们两个似乎并未发觉。
闻琴也不去关窗。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一丝颤抖,掩饰道:“夜很深了。师兄你……你该回去了。”
其后便是无话。良久,才听到听松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先走了。打扰了你的休息,很对不起。”
“没关系。”
听松推开门,出门而去。闻琴随后掩上了门。梁宣一直坐在窗下,一动不敢动,一直等到听松的身影从那小门中消失,掩上门出了别院。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而头顶的窗还在打开着,似乎闻琴并没有关上的意思。梁宣就这样默默又坐了一会儿,感觉闻琴仍在窗边沉思。她在想什么?他无从知道。
他与她,又隔着这一扇关不上的窗。此时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却毫不相闻。他微微抬头,除了头顶泻下来的一片灯光,就是那明月弯弯,众星如豆,东海之滨的寒空凄凉地挂着几片残枝。
此情此景,不知怎么让他想起了崂山那个月夜。与闻琴初相识的那个月夜。也曾这样坐在窗下,那时满心满怀都是惊艳的她。但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如今的自己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那一夜的心绪,也仿佛一个遥远而美好的梦,触手可及却又陌生难寻。
夜凉将他侵蚀得终于惊醒。恍然之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拖延。于是悄悄起身,从窗边潜行而起,一直走到另一边的墙角,这才缘墙攀援而上,半伏在墙角。
此时他忍不住回望一眼,远远见闻琴目光盈盈,倚在窗边,那目光似乎正望着自己这里!
梁宣心中一动,心跳几乎停了半拍!
难道她是在望着自己么?
怎么,难道她早就发现了自己?
梁宣如同石化了一般,就半卧在墙头。槐树的树枝掩住了他。他呆呆回望着闻琴,闻琴也用那种目光回望着这里。他不知道她是否是发现了自己!
下意识的,梁宣忽地从墙上再度落下来。但他刚刚落到地上,闻琴就猛然转身,将那窗掩上了。梁宣的脚步像粘住了一般,立在当地不能动弹。
他就这样呆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悄悄地湿润了。
有些人,有些话,止于言。止于眼。
他心慢慢定下来,再也不看那房间和窗户一眼,起身跳上墙,到树上背起了元地书,就一路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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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带一带闻琴,下一章高甜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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