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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良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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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月色照入了神农山庄中的小庭院。柔和的夏夜一片清凉。雁留声和灵枢携手踱步回到庄中,只见云中雁和东林等人已经回到房中,正在屋内说说笑笑,窗上映出他们的影。正好有人从房中走出,捂着耳朵,蹙着眉头,一脸嫌恶,原来是元地书。他摇头叹道:“唉,这两个实在是太吵,俗物啊俗物!”

他抬头看见雁留声和灵枢二人,有些意外,点点头,问道:“你们两个又出去说什么悄悄话了?”

灵枢笑道:“您老就别问啦,去看您的书吧。”

元地书果然手中照例捧着他的书。他点点头,瞧了她们二人一眼,径自去了。雁留声和灵枢于是告别各自回房。

庭院中的月光像积水一般清透。雁留声走在铺满石子的院中,抬头,望见自己房中还亮着灯火。那个男人,还在她房中么?

小白从房内早听到动静,呲溜一声窜出房门,从屋内一跃就跃出去老远,几步便来到她脚下,轻轻一跳回到雁留声肩头。雁留声用手拍了拍它柔软的毛,望着屋内。

梁宣果然还没走。

她心中略定了定。长呼出一口气,抬脚进门。

一进门,雁留声就觉得眼前一亮。扑鼻而来的是清凉之极的花香。当中地上摆了一个大水盆,盆里全是满满的荷花,有开了的,有没开的。荷花之间,挤挤挨挨还有些茉莉、栀子之类的香花。桌上的香炉里,静静燃着好闻的檀香。

房间明显整洁了许多,那些乱搁乱放的杂物全都被归置得清楚。刮胡刀也不见了踪影,自己的行礼被端端正正放在柜子里。再转眼一看,梁宣背对着她,正跪在床上整理那乱糟糟的床铺。他已经将被子铺开,枕头放平。听见身后的动静,梁宣回头一望。

“回来啦?”他笑嘻嘻地问道。

雁留声淡淡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冷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梁宣将四角的床帘和蚊帐都落下来,塞好,然后从床上跳下来。挠了挠头,走到她面前,他此刻的样子,仿佛是一个认错的小孩。无辜又可怜。眨着眼睛,咬着嘴唇。他说道:“真对不起。娘子,我方才……方才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实情。言语之间,多有失礼。娘子方才出去之后,我当真是好生后悔。想着娘子你回来可能要安寝,我便打算将这房子收拾收拾。”

他望着雁留声的眼睛,好像在等待一个她原谅的眼神。

雁留声脸上仍然淡漠之极。虽然她看见了他期待的眼神。她的目光低转,落到地上。那盛满了花的水盆里。梁宣一见,连忙解释道:“哦,我又想到这屋子,我住了这多天,应当是有味道了。我怕娘子你嫌弃有味道,便赶紧摘了些花来熏一熏,又生了香,希望能除一除这房内的气味。这样娘子你睡得还舒服些。”

雁留声沉默。她忽然望着梁宣道:“你还要睡在这里么?”

梁宣连忙摇手道:“我、我不会与娘子同床的!你、你、你放心,我就睡在这地上就好了。”他指着地上。

雁留声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一面淡淡的道:“这屋里你不能继续留了。你去找灵枢再要一间房。我不管。”她拨开那床帐,也不回身,又道:“对了。这香和那些花麻烦你撤走,我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闻了花香不舒服。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站在那里,伸手拉着那些床帐上的布帘。捋着上面繁密的花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冷而不在乎。她仍旧没有回头。

梁宣呆呆地望着这个才刚刚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姑娘。刚刚她走的时候,对自己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算他是失忆的人,也能感觉的出来,那分明冷漠了许多。

“你还不走?”雁留声厉声道。

梁宣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你、你、你怎么了?”

雁留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该回去了。”她慢慢转过身,只见月色正好照在梁宣的身上。他站在那儿,像个受惊吓的小孩。一动不动望着她。眼中是一点伤心和一点期待。

雁留声道:“梁公子。”这个称呼一叫出来,梁宣就觉得自己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半。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梁公子。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娘子’了。”雁留声疏离而有礼地望着他。“方才我已经同公子讲过了。你我只是‘假扮夫妻’,迫于情况而已,其实你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相识并不深。公子莫要误会了。如今大家各自说清了,以后便不再有那么多麻烦。请公子如今便出去吧。”她微微笑了笑。这笑容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

梁宣怔怔望着她,喃喃道:“假扮夫妻……萍水相逢。相识……不深?”他回望雁留声的眼睛。但是她的目光十分平静。

梁宣道:“娘子……不,雁姑娘。你我若果真是相识甚浅,那么姑娘为何要千里迢迢为我去寻药?”

雁留声答道:“那是因为公子曾救我一命,也因为如此,公子才染此重病。我为报恩,自然是在所不辞。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梁宣见她如此回答,自己竟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张开口,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处问起。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公子若是没有事。那便请走吧。”雁留声冷冷的道。

梁宣目光一软,低下头,有些黯哑地答道:“好。你……你好生歇息。”他慢慢转身,再也没有看她,从房中出去了。他为她掩上了房门。

房中终于只有雁留声一个人。

她扑通一声坐倒在床上。忍耐了许久的眼眶,终于在他关上门,这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的那一刻,渐渐湿润。她伸手摸着这床。这床单平平整整,被子松软,这一寸一寸,都有他的痕迹,他的味道。

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对待梁宣了。

※※※※※

雁留声和灵枢商量妥当,只歇息了几日,便一起又从白马镇坐船,渡过洞庭湖,打算往君山老家见汪自通,请他拿出镇宅之宝“百岁螺王”。考虑到山庄之内还需要有人留守,于是雁留声便留了云中雁在庄中,元地书继续养伤。梁宣自然是不被允许同来的。虽然他极力要求,但雁留声言辞甚是激烈,毫无商量的余地。

自从雁留声从逍遥谷归来后,对梁宣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们虽然看在眼里,却也没有人多问。只是苦了梁宣,现在就如同一个孩子,无论什么只要到了雁留声那里,他是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她说了不肯,那是万万不可能有回圜的余地的。于是梁宣无奈,叹了口气,便自去服药了,再无话可说。

雁留声便和灵枢一起出了神农山庄。二人一路来到白马镇。走到码头边,此时那尸鬼营的船还未走,一直还有几个尸鬼军的军士留在这里,起防卫的作用。雁留声和灵枢便上到那船上,对尸鬼营的人道了谢。那领头的人并不是尸鬼,尚是一名正常人。他道:“大王命我等在此保护二位姑娘同梁恩公周全。属下愿送姑娘去君山青螺寨。”雁留声见他如此说,也不好推辞,于是只得答应。

船扬帆起航,面对着浩瀚的洞庭湖水,雁留声和灵枢都在船头同那领头的尸鬼营军官说话。此时忽然听到船后传来尸鬼军的嘶吼声。呜呜丫丫,声音甚是威严,听来仿佛带着愤怒。

紧接着便有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惊慌的喊道:“各位罗汉饶命!小人……小人不过是当地的渔民,无意中在这船上睡着了,谁想你们竟、竟起航了,还望恕罪、恕罪!哎哟喂,罗汉大爷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莫要如此,大家有话好商量嘛!”

雁留声和灵枢一听这声音便变了脸色,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同那军官商议,便急忙奔到船后。

只见三名尸鬼团团围住,手中将一白衣少年高高举过头顶,竟是欲扔进洞庭湖水中。那少年兀自挣扎,口中连连大喊“饶命”。

尸鬼军军官奔到近前,见了这情景,连忙大喊道:“荒唐放肆!快将他放下来!这位便是梁姓恩公,是我们大王的恩人,你们怎可如此?快放下快放下!”

尸鬼们听了这话,当即点头发出一声呼哈的声音,忽然一起收手,梁宣扑通一声落在地上,那尸鬼们都散开来围在他身旁。

梁宣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观察了一下这些尸鬼,口中奇怪地道:“我是你们的恩人?有这么厉害?”脸上嘻嘻一笑:“不错不错。只是各位长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颇像少林寺的罗汉,不知我是如何救得你们的大王?”面上的表情依旧是笑嘻嘻的。

这尸鬼营的军官连忙作了一揖,正欲向他解释。谁知却被雁留声拦住。她直直瞪着梁宣,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梁宣被她盯得脸一红,登时那笑嘻嘻的样子便没有了。手揉着屁股,窘道:“我……我……”想着如何回答,忽然眼前一亮:“哦!对!我吃完药之后偷偷溜出来玩,看到码头边这艘大船好生气派,一时好奇,便上到这里来,一时尽兴,不想睡了过去;竟因缘巧合同阿声和灵枢妹妹同行了,嘿嘿……”

他嬉皮笑脸地望着雁留声,可雁留声却铁青着脸,毫无所动。倒是灵枢扑哧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雁留声冷笑道:“溜出来玩?从神农山庄溜到白马镇城中,再从城中溜出去跑到城外码头边,您这一圈儿溜得可真是够大的啊。”

灵枢哈哈大笑,梁宣满脸通红,被她揭穿老底,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早就借口服药,悄悄出了山庄,提前来到码头边等着。正好看到尸鬼营的船,料到尸鬼营会送雁留声等人去青螺寨,便预先在船上藏起等好了。

此时灵枢在旁趁机添油加醋道:“不如现在便将他扔进湖里,叫他自己游回去。”

梁宣一听这话,变了脸色,连连摇手道:“不要哇!灵枢妹妹,你、你……你好狠的心,如今船已经开出去很远,这还怎么游的回去?再说了,我大病初愈,不能沾水的,怎能让我一介病弱之体,行此凶险之事?万一被淹死了可怎么好?”说罢面露难色,扶着船板有模有样的咳嗽了几声。抬头看着她,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雁留声。

灵枢笑着不说话,只望着雁留声。雁留声冷冷瞧着梁宣,哼了一声,不发一言,转身便掀开帘子走入了船舱。

梁宣随着也进了去。只见雁留声坐在软垫上,闲闲喝着桌上的茶。旁边小白呼呼大睡着,她轻轻弹了一下小白的肚皮,它翻了个身子侧过来,继续梦周公。梁宣笑嘻嘻面对着她坐下来,雁留声把头侧着,不看他。

梁宣笑道:“阿声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雁留声手中持着茶杯,没有答话。

梁宣又道:“我、我不放心你跟灵枢,所以跟着出来。你毕竟长途跋涉回来,这便去青螺寨,万一有什么……”

“不放心我?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雁留声冷冰冰顶回去。

梁宣两眼一呆住了嘴。只听她继续怼道:“我好端端能有什么事?那青螺寨是我娘家,我回去能有什么事?”

梁宣咽了口唾沫,道:“万一,那汪自通他难为你……”

“你吃的药带了没?”雁留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

“我说,你有没有带药出来?”

梁宣张张口,只得小声道:“好像没有。”

雁留声霍地便站起来,梁宣抬头看着她,只见她正怒气冲冲望着自己。连小白都被吓醒了,这紧张的气氛让小白有些害怕。只听雁留声怒道:“你不带药,随便出来,如今可怎么办?万一发作了怎么好?”

说着,她举步便走,梁宣一下子跳起来,三步并作一步追至她身后,抓住她道:“你做什么去?”

雁留声瞪了他一眼:“把你送回去。回家好好呆着。”

她想走,却被梁宣拉住。“阿声,我想跟你在一处。”他柔声道。

雁留声竟真的没有再动。她冷冷地道:“可是我不想跟你在一处。”

“你既然不想同我在一处,那又何必如此在意我?”

雁留声忍不住转头看着他,瞪眼道:“谁在意你了?”

“你若不在意我,那为何如此关心我吃不吃药?”

“我说过了……”

“我知道你一定要拿报恩当借口。”梁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可是我可不吃这一套。”他说着,忽然解开自己的外衫,只见他的衣服内侧夹层里,贴满了全都是晒干的雪灵兰。“我还有备用的。阿声,你还不用担心。再说了,不是还有灵枢妹妹这个神医吗?青螺寨是灵枢的老家,那里能没有药?你就放宽心好啦。”他笑嘻嘻地松开雁留声的手,两手抱在后脑勺,悠闲地向后,一边倒退着脚步,一边望着她。

雁留声瞪大眼睛。她简直要对他无可奈何了。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一种被人怼回去而无言以对的感觉。

“阿声,过来坐。小白醒了要吃奶。”

“……”

“阿声……”

“我说了,你要叫我‘雁姑娘’。”

“阿声啊,你快来,小白要咬我呢……”

“……”

※※※※※

三人乘坐尸鬼营的大船一路在洞庭湖上行驶,湖上风劲帆满,约莫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到了君山。在君山码头泊舟靠岸之后,雁留声便谢过尸鬼营的人,请他们返回扬州。尸鬼营对雁留声等人再三推辞,最终还是答应。他们齐齐站在船边,目送雁留声等人离船登岸,许久都不曾离去。

到了君山,所见一切如故。自从雁云清倒台之后,逍遥门失去了对江湖上的大片控制,其中包括君山。如今这里已经恢复如初。人人脸上似乎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恐惧感。

梁宣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此了。但是因为他记忆丧失,对这个地方依然感到很新鲜。来到青螺寨中,寨主汪自通接到传信,亲自出来迎接女儿。他的二女婿孟三冲陪同,以及青螺寨主手下的三大高手“渔樵三友”:郭思渚、曾慕樵和常鹿友皆在列。

郭思渚和曾慕樵昔年在洞庭船上曾同梁宣交过手,有过数面之缘,打心里佩服梁宣的武艺和人品,如今见故人又至,自然是格外欢喜。曾慕樵性格最为活动,当先一把抱过梁宣去,紧紧搂了搂,拍着他后背笑道:“梁兄弟,别来无恙,还以为你当掌门当得太平安乐,早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给忘了呢!”

梁宣艰难地推开他,有些尴尬,干笑道:“这位……这位是梁某人之前的朋友吗?你说、说我是什么……什么掌门?”

曾慕樵有些奇怪,看着他道:“梁兄你是怎么了,怎么出去这一年多,便将君山上这些事情都忘了么?”

郭思渚笑道:“梁兄弟年纪轻轻,少年英杰,便做了昆仑派的掌门,此事只怕半个江湖的人都知道,梁兄弟以为我们青螺寨会不曾耳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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