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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洒青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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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府邸的花园,幽深难测,虫儿在沉沉夜色里此起彼伏的鸣叫着。花园的门已经上了锁,但是这样的设置对于江湖儿女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罢了。一道暗影从墙上跃下,悄悄落在地上的草丛里。无声无息。草丛中的虫鸣却暗了几暗。随后,又是倏然两道暗影,有两人跟着一同跃了下来。

雁留声、汪灵枢和梁宣三人约定好,晚饭之后各自假装入房安歇。却在深夜一齐出动,要往那青螺寨后花园的宝池之中去寻那青螺王。此刻,三人已经潜入花园之中。

园中悄寂无人。管园的小房子里有一个园丁,亮着灯火,但是灯火很暗。只怕园丁也在打瞌睡。雁留声指了指前方,层层林木掩映处,但见得隐隐约约一片银色浮动。那里就是宝池的所在。小时候,她在青螺寨长大,同舅家姐妹们经常在此处一带玩耍,因此早已是熟门熟路了。

梁宣点点头,于是三人便悄悄撇过亮着灯的小房子,踩在幽径之上,往林木深处而去。

梁宣在雁留声身后随着,忽然又加快几步,走到她之前,将她的手挽着。雁留声奇怪地瞪着他,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万一有意外,我护着你。”

雁留声听了直觉得好笑,灵枢在旁低声笑道:“这里面能有什么人?只是我们需要小声,不要弄出动静,惊动了爹爹就大大不妙了。”

“是。灵枢你在前面领路。这呆子不认得怎么走。”雁留声吩咐道。

于是灵枢在前,梁宣和雁留声在中间。雁留声偷眼看着梁宣,见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一丝放松的意思也没有,也不好就挣脱开。只是有些好笑他今夜如此紧张。难道是一失忆,整个人都变得如此胆小谨慎了么?以前比这惊险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银白的月色透过细密的枝丫照下来,曲曲折折的小径上洒着斑驳的光影。雁留声正蹑手蹑脚快步行着,忽觉得自己怀中一空,一个小小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那玩意闪着蓝色白色交杂的荧光,嗖的一声便踩着肩膀,从她和梁宣两人中间跃了出去。

梁宣微微“咦”了一声,手中紧紧攥了一把雁留声的手。“什么鬼东西?”他低声道,整个人猛然神经紧张起来。

“怎么了?”前面灵枢也吓了一跳,回头来问。

“刚才有个东西跑了过去……”梁宣指着侧方。雁留声赶紧捂住他嘴,此时只见那发着荧光的东西又从远方蹦蹦跳跳绕了回来,它对着三人转了一个圈儿,转眼又跃到了高处的树枝上。原来是小白那只斯侬灵兽。

“什么人?”园丁的房子里却有了动静,灯火晃了晃,一个人,提着灯笼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往这边照。唬得雁留声等三人连忙伏底身子,躲在草丛中。那园丁听到动静,起来查看,只听他远远喊道:“什么人在那里?”语声之中,倒是有几分醉意。显然喝了几杯酒,在那里昏昏沉沉。

雁留声等一个字也不敢出,栖身在暗影里,唯恐被他看到。夜风阵阵吹过,蔓草在树林下的野地里起起伏伏。此时小白忽然从树枝上跃下去,跳着脚步,往那园丁房子的方向跑了几步。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夜色里,那园丁迷迷糊糊拿着灯照了照小白。它身上的荧光恰在此时渐渐暗了下去。那园丁照了一会儿,小白歪头盯着他看。园丁撇撇嘴,摇头咕噜道:“好么,原来是个狐狸……”自言自语提着灯慢慢把门掩上:“搅了老夫好梦,唉!这园子里什么时候连狐狸这畜生都有了?……”

三人见园丁渐渐走进房中,这才放下心来。梁宣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将这畜生带出来做什么?几乎叫他全毁了!”

“还不是你大惊小怪?惊动了别人?”雁留声怨愤不已。一招手,那小白果然知趣,从远处又嗖地跑回来,顺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肩头。身上的荧光又渐渐亮起来。还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再说了,谁说他是畜生了?小白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你放尊重点!”

“你们两个别废话了,快走吧。”灵枢站起来,小声催促。

梁宣长呼出一口气,一直有些责怪的盯着雁留声。雁留声哼了一声,将手从他手心里甩脱出来。“谁要你牵啊?还不知道谁不认得路。”自己和小白到前面去了。

梁宣气得说不出话:“你……”他正好看小白不顺眼,只能无奈地摇头。暗自叹息。慢慢跟在后面。那小白在雁留声肩头,还向后不停地对他做鬼脸。

月色朦胧,穿花拂柳。林木暗影重重。墙外,传来巡更的人的敲打声,当当当,已经过了三更。三人终于来到了宝池之前。月光下,但见偌大宝池,波澜不兴,俨然是个湖。湖边遍植杨柳、灌木,湖中种植着睡莲。水波在月色下反射着耀眼的银光。

梁宣诧然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宝池’?这池子如此之大,要找一只青螺,可从何找起?”

雁留声和灵枢也没有吭声,两个人凑在一处,只见她们纷纷从身上的包裹中撤出一卷物事来,展开,原来是两张渔网。两个人将网拉着,挽起裤管脱了鞋,就下到那宝池之中。夏夜的池水,凉浸浸地泡着脚掌,一脚踩下去,水底那些淤泥便把脚丫都陷了进去。时不时有些游鱼,受到惊动,从水边游过,绕着圈结成一队,又躲入荷花深处。这宝池虽大,但是水却最多只没到膝盖。

梁宣站在岸边,叹了口气,只得也脱了鞋,落入这池中来。岸边就只剩下了那小白,蹲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白石头上看热闹。

淤泥脚滑,雁留声和灵枢两个人又都是女子,因此走得很是吃力。还是梁宣过去,将两张网捆在一起,当先牵引着,一路踩着淤泥往池子中心走。宝池中的鱼都纷纷从网子两边游过去。梁宣一面领路,一面吩咐二人道:“小心些,莫要跌了跤。”说罢又笑道:“怎么样,今夜叫我出来,是十分明智的决策吧?”

灵枢点头表示赞同:“梁大哥,原来你才是行家。我们这些从小洞庭湖长大的,竟还不如你。”

梁宣一笑,也是有些没有想到:“说来也奇怪,我见了这些渔网竟觉得十分亲切,竟是一伸手便知道如何招呼它们。想来我原先未曾失忆之前,是个打渔的渔夫也说不定。”说罢看了一眼雁留声。

雁留声却没有吭声,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心中却想:“那是自然。”

三人从宝池的这一头一直走到对面。这才将网子拉起来,扯到岸上细细查看。只见渔网中果然已经有了不少鱼虾蟹蚌,月光一照,鱼鳞闪闪发亮,蚌壳也发出白色的油光。但是三人一一查检一番,都没有发现那传说中个头最大的青螺王。

于是从头再来,又将渔网重新放下,留那些蚌壳在岸上,再次从这岸边走到对面。如此反复了几次,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了。也不见那青螺王的踪影。此时月亮已经过了中天,墙外的打更人敲响了四鼓。三人瘫倒在岸边的青草丛中,面面相觑,苦笑摇头。

梁宣道:“阿声,看来我命该绝,老天爷不肯将这救命的药给我啦。”

雁留声叹道:“这法子终究不可行。或许我们明日再去求求舅舅,也未可知。”

灵枢将一只贝壳拾起来看看,又丢下,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明天我就到外面随便拉一个男人来,跟爹爹说这是我相公,总归是演一场戏而已。只要得到那螺王,便一切都好说。”

“此事万万不可,怎么能因为我梁某人的一己私事,连累姑娘的终身大事?”梁宣坚决不同意。

灵枢一时也没了话。三人都沉默下来。夜风静悄悄吹过,宝池上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被丢弃在草滩上的那些河蚌,在月光下悄悄地爬动。要往池水中去。

小白忽然伸了个懒腰,立起身子,摇着尾巴,对雁留声呜呜叫了几声。雁留声心里正烦,叹息着,摸着它的头上的软毛,道:“乖。自己玩去啊。”

小白蓝色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咬咬嘴,只得转了个圈儿,几步跑到那边的几块大石头上。只见它抬起腿来,对着那宝池的池水就开始撒尿。身上的荧光还不时明灭变幻,尿流在池水中,也散发出奇异的蓝色荧光。它尿完了,还颇为自在的哆嗦了一下,仿佛很轻松似的,坐在自己撒过尿的地方,呆呆地向下看。

梁宣摇头笑道:“这畜生倒是快活。我们人有时候竟活的不如它。”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叫他畜生,好吗?”雁留声瞪了他一眼,一手无聊的抠着渔网上的网丝。

梁宣正要反驳,却听灵枢忽然惊叫起来:“啊呀,你们快看!”

她指着远处,只见那小白撒过尿的地方,池水之中,忽然宛如沸腾了一般,开始冒出一串串的气泡,紧接着蓝色的荧光亮起在水中,越来越大,一圈一圈的水波从四面八方都游过来,绕着那处水域打转。看样子,竟是水底的鱼都从各处被吸引了过来。

“还有岸上!”灵枢又发现了他们身后的那些被丢弃的蚌壳。原本都要下水的河蚌们,纷纷改变了方向,往小白所在的方向爬去,而且其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雁留声豁然站了起来,明亮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恍然大悟的神采。“我知道了!对啊!”她的声音重新激动起来。

“你知道了什么?”梁宣好奇地问。

雁留声喜道:“我想起来,小白的排泄物,可以吸引海上的游鱼、水藻这样的浮游生物,那一样到了这宝池中,也可以吸引那些河蚌!”

梁宣诧异:“当真有这么邪性?这畜生竟有这等本事?”

“不信你看!”雁留声赶紧跑到小白身边去。梁宣和灵枢也纷纷跟上。

当日在出海之时,逍遥侯等人乘坐的孤舟,就是凭借水中那一道蓝色的荧光,循着踪迹找到了迷雾之中的雪衣岛。而那蓝色的荧光,其实是海中的荧光类浮游生物,受到雪衣岛斯侬灵兽排泄物的吸引,不远千里,迢迢而至的。其时正当斯侬五十年一次的交.配之年,斯侬是雪衣岛上独有的灵异兽物,它们在岸边寻觅配偶,排泄物注入海水之中,因此引得大批海洋生物前来。

小白也一反常态,安静的坐在那里,注视着水中的动静,仿佛一位年轻的帝王在审视自己的臣子。三人坐在它身后,只见那池水中的鱼儿纷纷从水面跃出,激动不已,追着那尿液的气味来回游动,很是兴奋。从水中,渐渐爬出一只一只的河蚌,慢慢簇拥到小白的身边。

很快,那些鱼儿忽然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中间的水面出现了一条安静的水道。蚌壳们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开始向两边撤。雁留声道:“只怕螺王真的要出来了。”

只见从远处的河水深处,迤逦而来一条长长的水波。那水波搅动,露出水面的,是一只长长的大尾巴。原来是一尾红色的大鲤鱼,月色下耀眼的红显得清冷。红鲤的背上,正好伏着一只大青螺。个头十分巨大,约莫有小茶几大小。

红鲤游到岸边,便停住。螺王从水中钻出,慢慢伸出触角,贝壳上的色泽宛如鲜嫩的翡翠,月色湖光映照之下,闪闪发亮。它慢慢向着小白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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