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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归岳麓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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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由昏黑转为阴沉,渐至于白日复归。洞庭湖上,一场罕见的大风暴终于散去的时候,常鹿友划的小舟也终于靠湖岸停了下来。

雁留声已经醒来,但她刚刚经过一番搏斗,又遭逢沉船,身上多处被碎木划伤,因此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和灵枢二人搀扶着,从小船上下来。梁宣肋下受剑贯穿,重伤昏迷,由常鹿友背着上了岸。此时小船向南飘,已经到了岳阳附近。当下三人便在湖边寻了家客店,暂时住下,以便查看梁宣的伤情。

经过灵枢的诊治,发现梁宣肋下那一剑,尚留在身体中,陷入伤口里。需要立即取出,以防感染。但这一剑并未伤及心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那断剑乃逍遥门玄衣杀手所有,曾在与碧水剑交锋时被削花了剑锋,剑刃扭曲,但如此一来,反倒更加重了梁宣的伤情。当身贯穿,失血过多,元气大损。他本来就中毒深沉,怎经得这重伤?

众人挤在房间之内,一盏蜡烛兀自独燃。长长的火苗伸向虚空,末端生发出一缕黑色的烟线。烛光之下,梁宣躺在床上,上身的衣衫尽皆褪去,露出点点斑斑的伤疤,密密麻麻犹如一只只伏在身上的虫,有大有小。那是在雪衣岛,斯侬兽群咬伤所致。

常鹿友一见了梁宣身上的这些伤疤,心头便是微微一震。他没料到梁宣年纪轻轻,身上的伤竟是比他所受还要多!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一贯少言,只是面色上愈加肃穆,转头望着雁留声,只见她悄悄咬着嘴唇,就立在床边不语。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同样脸色苍白的还有梁宣。只是他已经失去了任何意识。浓密的双眉仿佛沉默的远山,山下,那久久闭着的眼睛,似乎显不出任何痛苦。但肋下,那众多伤疤之中,新添的那一口鲜艳狰狞的剑伤刺痛人眼。断掉的剑柄还露出在外面,随着肚腹轻轻起伏,宛如一口开满血色玫瑰的古井,从中肆意绽放耀目的红。

灵枢坐在床前,她已经事先将梁宣的伤口做了止血,以防过多的鲜血外流,但若是一拔剑,牵连伤口,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可能影响心脉,造成二次伤害。她伸出手,缓缓伸向那露在伤口外面的剑柄。她的手却并没有一丝颤抖。显然对此熟练之极。

握住那剑柄的时候,灵枢抬眼瞧了一下雁留声。她整个人似乎都是软的。就斜靠在那床前。目光紧紧盯着梁宣的伤口,目色中波光潋滟,有不稳的心绪。

“我拔了?”灵枢看着她道。

“好。”雁留声很干脆地回答。

灵枢又道:“一会儿我拔出剑来,血会流出。我按住伤口,你先来按住梁大哥以防他抽搐。”

“好。”

雁留声要坐下来帮忙按着梁宣。常鹿友道:“要不然我来?”

“不用了。我来就好。”她匆忙看了他一眼,随即坐下,两手按在梁宣的肩头。

“可以了。”她说道。

灵枢将手握在那剑柄上,她的动作很快,只是一拔,雁留声手下按着的梁宣忽然身子猛烈一震,整个人向上拱起来,浑身止不住颤抖。“快按住他!”灵枢吩咐道。

雁留声连忙紧紧按住他的肩膀和前胸。梁宣果然在抽搐,伤口中鲜血飞快涌出,常鹿友早有准备,递上药箱中的用品,灵枢随即用纱棉和止血药来堵塞,将他的伤口从后背开始,用绷带紧紧缠住。……雁留声浑身都在颤抖,看着她熟练地做这一切。而手掌之下,梁宣猛烈的痉挛,每一下起伏仿佛都在撕扯她的心。

她怎么会这么鲁莽?难道事先没有想到梁兄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为什么一定要在那巨浪来袭的危险时刻选择逃离呢?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梁兄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耳畔忽然听见熹微的呓语,低沉的嗓音分外熟悉。她睁开眼来,低头,竟然看见梁宣那一双眼睛微微张开了。他神色迷离,浓眉蹙起,口中低声喃喃,脸上表情极为痛苦又朦胧。

“梁兄!梁兄!你觉得怎么样?”她连忙呼唤道。一面对灵枢道:“灵枢,梁兄他……他竟醒了!”

灵枢头也不抬地低头忙碌:“你不要慌。他这是拔剑触动伤口,应激反应而已。不必在意。”

“好。”雁留声答应着,低头,那梁宣仍然定定望着她,眼中似乎有什么,但她说不出。她实在看不下去那样的表情,闭着眼,摸在他额头上的手缓缓下移,为他将眼睛闭上。她感觉到他额头上的滚烫温度,感觉到他苍然的眉峰轻轻颤抖。感觉到她自己的眼角有灼烧的热泪经过。

经过灵枢的处理,梁宣伤口中的残剑终于拔出。索性并无失血太多。他又沉沉睡了过去。常鹿友为他输送了约莫半时辰的真气。然后方才将他平躺在床上。走下床来,他的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淡淡的汗珠。

雁留声连忙去递上早已备好的茶水,心中很是过意不去:“鹿友大哥,辛苦你了。这一切都因我计算不周,致使梁兄重伤,想不到如今却要劳烦你耗费真力。”

常鹿友将水接过来,也没喝,就放在那桌上,坐下来道:“这也怪不得你。你们被逍遥门的人关了这么多天,要从船上冲出去着实不易。当时那种情况,的确是唯一的好方法。再说了,你如今也是身上有伤,怎么能令你在损废内力?我这一身武功,倒是闲着无用。”

灵枢一直在旁熬药,一面照顾从包袱中取出,放入水里疗养的青螺。听到这里抬头问道:“对了常三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一直都跟着我们?”

常鹿友点头道:“那夜你们登上那大船后,我先前并不以为意。后来想到那船白日里曾经离去,然而却深夜返回,在此等候。颇觉可疑。于是便走到那船停靠的地方查看,不想在水里,捞出数具被丢弃的尸体,皆是尸鬼营的人,且都没了盔甲衣物。”

雁留声道:“那肯定是逍遥夫人的杀手将船上的尸鬼们除掉之后,抛尸湖中。”

“是。因此我更没迟疑,怕你们出事,寻了艘小舟,便一路慢慢赶来。”常鹿友从桌上盘中取出一颗苹果,慢慢削着,一面细细解释。“后来我发现你们没从那船中再出来,便料定是出了事了。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仅靠我自己是没有办法,只能先行跟随,一面给青螺寨送信来援兵。”

“你还给爹爹送信了?”灵枢闻言惊讶地道。手一停,那青螺落在了水里。

“是。”常鹿友看着她,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这一跟就跟了三天,今日这风暴来得急,寨中的人要来岳阳这边,也尚且赶不及。”他说完,手头已经削好了两颗苹果。一颗递给雁留声,雁留声红着脸,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来。另一颗则拿着,亲自送到六小姐汪灵枢的面前。

汪灵枢连忙将那装着青螺的水筐盖好,站起来,脸上颇有些慌张神情。讷讷地瞧着常鹿友。

常鹿友虽一贯严肃,不苟言笑,然而此时也诡异地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将苹果递过去,淡淡的道:“吃吧。六小姐放心,我就当没看见。”

灵枢和雁留声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常鹿友早已将他们偷取青螺王的事情看出来了。雁留声心虚地道:“鹿友大哥,你……你……你可别跟我舅舅说这事情啊。实不相瞒,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对。那个……那个宝池大得很。常三哥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灵枢嗫嚅着道。

常鹿友莞尔:“我明白你们。你们都是为了救梁公子,也是身不由己。”

“那方才你说已经给寨中送了信,意思是爹爹他们明日差不多就会来岳阳咯?君山离着岳阳可不远呢。”灵枢道。

“不错。”常鹿友答道。“怎么,你们如今还想去哪儿?梁公子已经身受重伤,只怕不宜挪动。”

雁留声思忖道:“如今逍遥夫人那边一时半刻还不会知道他们派出去的杀手已经全军覆没了,但是此事瞒不了多久。尸鬼营的其他人马早在我们去青螺寨的时候就已经启程离去,这才给了逍遥夫人可乘之机。没了忌惮,逍遥门羽翼众多,很快玉露会再派人来。而梁兄需要养伤,最后这一段时日里,必须要保证没有逍遥夫人的人来打扰。神农山庄那里,我们是不能再留了。”

“那我们去哪里?青螺寨么?”灵枢问道。

雁留声摇头:“青螺寨离白马镇太近,而你又是青螺寨的人。逍遥夫人一定会想到。且我们若是去了青螺寨,恐怕会连累寨中也不得安宁。此不妥。”她沉吟了片刻,手中持着那颗削去皮的苹果,忽然敲了一下桌子:“我有一个更好的所在。那里绝不会有逍遥夫人的人打扰。纵然他们知道,恐怕也不敢来。”

灵枢一听来了好奇:“是哪里?”

雁留声微微一笑,拿起苹果来咬了一口:“那是我师父清修的老巢。”

灵枢眼中一亮,拍手道:“你说的是岳麓山霍十三娘她老人家?”

※※※※※

第二日,雁留声等人便退店上路,找了一辆马车来,将受伤的梁宣放在其中。幸而这次只是外伤,他已经慢慢苏醒,能说几句话了,但还是模糊不清。灵枢在车内照顾。雁留声和常鹿友各坐车门两旁,一面商议此次南归的事。

半道上,他们就逢到了青螺寨的人。寨主汪自通亲自率寨中精锐,约莫有百余人,浩浩荡荡,从岳阳城中穿城而过。城中百姓,来往观看热闹的人很多,大家纷纷议论。青螺寨名镇洞庭八湘,不少人都认识那旗子上的大青螺,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青螺寨汪寨主竟会突然造访岳阳?

青螺寨的人在雁留声和常鹿友的小马车前立定了。一勒马缰,百匹高头大马,纵声长嘶,响遏集市。那气势当真是不同凡响。雁留声的俏脸刷的便红了,低着头,只管坐在马车门前不敢看舅舅。灵枢在车内也不好意思出来。只有常鹿友,从马车上连忙跳下来,对寨主叩首:“属下参见寨主。所幸二位小姐无恙,只是梁公子仍在养伤。”

郭思渚、曾慕樵二人照例随行,听到常鹿友的回报,心中一安,脸上喜道:“那是最好。三弟,寨主一接到你的通报,便率着咱大家们立马赶过来了。你可有受伤?”

常鹿友道:“并不曾。”

那汪自通也不答话,沉着一张脸,从马上下来。也不管众人的议论,径自穿过人群,当先将常鹿友扶起来,好言抚慰道:“鹿友,我这两个丫头不成器,多多劳烦你忧心了。”

常鹿友低头恭声道:“寨主说哪里话。”

汪自通对他温和一笑,拍拍他的背,没多说,便又转向车门旁边倚着的雁留声。雁留声正低着头,此时当然晓得舅舅要来兴师问罪了,硬着头皮,抬头对他露了一个笑脸,当真是比哭还难看。汪自通神色不悦,丝毫不为所动,哼了一声,问道:“你当真没受伤?”

雁留声嘻嘻笑着:“没有没有,我好着呢……你看,活蹦乱跳的。”说罢伸一伸两臂,作张开翅膀状。汪自通一直瞪着她,也不置可否,直接问:“那一个呢?”自然指的是灵枢。

“在里面。”雁留声指了指车内。

汪自通将帘子掀开,只见女儿汪灵枢低眉顺眼,跪坐车内。如同认罪一般,这时候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爹爹。小声叫了一句:“爹……”

汪自通道:“你可曾受伤?”

灵枢连忙摆手:“我才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梁公子他……”说着指了指旁边。

“我管他做什么?”汪自通冷冷地道。不用她说,汪自通也早看见旁边躺着的梁宣。他紧闭双眼,尚自睡得昏昏沉沉,如同死人。

此时旁边的雁留声已经主动将帘子为舅舅掀开,但是汪自通并没有要进车内的意思。他将手按在佩剑上,也不看这两个丫头,冷冷问道:“你们下面打算去哪儿?白马镇还是神农山庄?”

灵枢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呃……这个,这两个地方我们都不会去。”

“什么?”汪自通果然勃然变色,转头盯着女儿。“那你想去哪儿?还要去哪儿疯?惹了逍遥门的人,还不够么?”

“爹,您先别急,先听我们说。这一点,小七最有理由解释了。你听她说。”灵枢道。

汪自通望着雁留声:“你们究竟要去哪儿?”

雁留声便附耳过去,低声对汪自通,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他这才默默点头。他知道雁留声师从逍遥门中的老佳期宫主霍十三娘,此人非常厉害。若是托身于她处,那自然不必有什么好担心的。当下再不停留,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派人护送你们过去。”

常鹿友道:“属下本陪同二位小姐而来,愿担此任。”

汪自通表示允可,他知道常鹿友心思缜密,行事周全,有他护卫二女,自然不必挂心。郭、曾二人听了,也要随行,雁留声和灵枢辞道:“我们区区只有三人,值不得众位大哥如此大驾相随。且那地方路途近的很,用不了几天便会抵达,逍遥夫人那边一时还不会得到消息,这一路应当是安全的。”

虽是如此说,但常鹿友却坚持要护送。雁、枢二人见他意义坚决,也便依了他。于是青螺寨的人便从岳阳开始,由陆路快马护送雁留声、灵枢二人,沿着洞庭湖,很快便到达白马镇。在神农山庄收拾了需要用的药品及必要的行装,就继续南下。

说来也是幸运,那神农山庄中的元地书、素问和东林道人等都尚在,见雁留声和灵枢归来,均大喜;但转而又得知梁宣再次重伤,又是大惊:不成想雁留声和灵枢、梁宣三人往洞庭这一次求药,出门才只六七天,竟是又经历了一次生死,鬼门关前走一遭儿。雁留声便请元地书等先往青螺寨避难,以防逍遥夫人再次寻隙神农山庄。岂料那元地书却第一个坚决不肯,还满腹怨言:“老夫早就说过,此行当有老夫随行。若是老夫在,说什么也不会便堕入玉露那妖女之手!此次你们若要去岳麓山寻霍十三娘,那更是好,越发少不得老夫这个助力了。”

雁留声听了,奇道:“怎么便少不得您了?”

元地书一拍胸脯,傲然道:“丫头你难道不知?那霍十三娘原本是逍遥门的佳期宫主,昔年逍遥侯刚刚发迹之时,她是逍遥侯的肱骨之人。只是同我们正派白衡山的叶孤灯先生有些纠缠不清。说起这叶孤灯,那更是了不得,算起来,我还得称呼他一声‘师伯’哩!当年这位叶前辈玉树临风,使一只玉笛,乐曲中夺人性命,外号便叫做‘锦瑟年华玉笛灯’,那时同佳期宫主那一段风流事,武林中传得天花乱坠,只是我却从来不信这些……”他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雁留声知道他话痨的毛病又犯了,直听得云里雾里,扶了一会儿额,止住他道:“得得得,您老人家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是说,叶孤灯前辈同我师父如今为邻,他既然是你们九大门派的前辈,算起来您也同他相识,到时候梁兄治病,若有劳烦得这位武林前辈的地方,兴许您还能说上话,对吧?”

元地书胸中奔腾了许久的话流乍然被雁留声止住,憋得甚是不乐意。听了这话,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了。雁留声心道:“梁兄他早就同叶前辈认识了,也用不到您啊。”但是她转念一想,忽然念及日后的一件大事。心思一动,便同意带元地书随行。那元地书果然喜欢起来。

东林道人见元地书也要去岳麓山,便希求自己也能去。但是雁留声却希望可以让青螺寨的人送他回庐山。东林道人听了叹道:“那庐山,老道久已不归,小弟子们恐怕早已四散江湖,谁会守着一座空观?且老道既被逍遥侯牵涉入这江湖乱事中来,早已不得抽身矣!”

雁留声听他这么一说,竟也觉十分有理。暗道:“这老道昔年被门主叫去问话,也多少知道些雪衣岛之行的细节。若是留他一人在庐山,玉露兴许不会放过他。”便也同意带他走。至于素问,因为是神农山庄的人,且年纪小,那是自然要随行的。云中雁也身在这其中,竟是也不愿去那青螺寨,于是弄到最后,所有神农山庄的留守之人竟都跟随雁留声前去岳麓山。

这一来,雁留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道:“想我师父那茅舍,能有几间房?能容得下梁兄和灵枢及我就不错了,就这还得将就;如今一揽子带了七八个,可怎么好?师父她老人家肯收留么?”心中惴惴没底。

※※※※※

雁留声、灵枢携着元地书等人一道,由常鹿友护送,算上伤重卧床的梁宣,一行八人,共是一辆马车,数匹大马,从白马镇出发,一路南下,取道湘江沿线,没有几日便到达长沙。长沙城中,灵枢已经写信给已故白衡山派掌门石万全的独子石荆生,请他暂时相迎。两年前的长沙,石万全在家中召开“金盆洗手大会”,不幸遭逍遥门算计,石万全中毒身死,还是梁宣和灵枢将荆生从魔教手中救出,并为他解了身上的“如意相随引”的毒蛊,荆生对此感激之至。闻说灵枢和雁留声再度来长沙,大喜过望,一早就领了石门的人等在长沙城外。

刚刚才过了两年,荆生已经长到半大男子了。石万全虽死,但衡山派的原本基业还在,由宗肃端、石小满一手扶持起来,石家和衡山派也是日渐兴旺。因此荆生如今恍如变了一个人,踌躇满志。殷勤接待灵枢和雁留声等。并不以雁留声曾是魔教中人为意。并笑道:“雁姐姐和我梁宣大叔是一对的,怎的如今不见了我梁宣大叔?”

雁留声听了,尴尬一笑。没有答话。汪灵枢叹一口气,原来她们怕荆生担心,将梁宣受伤之事隐瞒了去。谁想到终究难以遮掩。灵枢掀开自己车子上的那帘幕,低声道:“你梁宣大叔有些事情,如今只怕不得方便出来见你啦。”

荆生见梁宣躺在车内,昏昏沉沉,变色道:“怎么会这样?好好的,这是……”

雁留声道:“说来话长,我们如今便是去岳麓山我师父那里,找高人为你梁大叔治病的。”

荆生无言,便请雁留声等去石家做客。雁留声道:“千万不敢再耽搁了。”因辞行。荆生百般留意,最终劝得雁留声将元地书、云中雁等人留在石家安住。“左右那岳麓山离长沙城近的很,等闲时候几位前辈都可去岳麓山探视梁大叔。”荆生道。

雁留声和灵枢只带了素问,驾着马车载梁宣一路往岳麓山行去。常鹿友依旧护送。到得那岳麓山下,牌坊之前,雁留声从马上下来,便对常鹿友拱手道:“鹿友大哥,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前面就是岳麓山。这一路多多辛苦你了。咱们便在此作别,大哥您多多保重。”

常鹿友本来是坐在马上的。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脸上似乎有些黯然之色。他也从马上下来,雁留声便略低了低头,向后让了几步。常鹿友站在她面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灵枢连忙打趣圆场:“行啦!常大哥,别磨蹭了,估摸着你也出不了什么事,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

常鹿友嘴角淡淡一笑,那笑容有些勉强,不过也带了一丝暖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他看着雁留声的眼睛,略犹豫了一下,“……回去了。”又望一眼身后诸人,众人都对他不住拱手,说了些道谢的话。

常鹿友回转身,临了,低声对雁留声又道:“阿七,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梁公子。有事的话,便写信告诉我及寨主即可。”

雁留声眼看着地面,不知怎么觉得鼻头一酸。有一种被很亲密的人保护的安全感。她道:“好的。我晓得的。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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