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藏仙迹（2 / 2）

紧接着，远处烟云之中的那几声猿愁般的低吟也跟着唱了起来，众人这回听得分明：那叫声不是猿鸣，而正是同小白的叫声相近的。声声迂回，余韵悠长，啼声里有高低起伏的变化。沿途登山的百姓们见了这情景，一时之间纷纷侧耳仰观，议论纷纷。连行路的脚程都慢了下来：

“这是什么声音？哀哀怨怨的，好似女鬼一般。”

“从未曾听过。”

“这崖壁上的是个什么兽物？以前也从未曾见过的么！”

更有人心中原本哀戚，听到这声音，意有所动，忧心的道：“这不会是天意示警，难道洪水要滔天，将黄山都淹没了么？”

旁边人听了这话，有的觉得无稽，有的觉得有理。越发议论起来。

梁宣也不知道小白是怎么了。眼下它和远处那几个声音已经开始一唱一和的应答起来。梁宣唤了好几次，嘉怡也喊了几回，两个人都叫它不回。

“这畜生怎么回事？”修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远处是什么声音？”碧鸳细细听着。十分不解。梁宣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摇摇头。

唐策道：“似乎小白遇到了同类。”他忽然想起来道：“梁兄，你说小白是灵枢姑娘留给你的，但这兽物灵异之极，似乎并非我中土之物。灵枢姑娘当知道它的来历。如今它遇到了同类，莫非灵枢姑娘就在附近？”

梁宣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动。觉得有理。嘉怡拉了拉他的手，道：“阿爹，小白好像找到它的爹爹阿娘、兄弟姐妹了。”

嘉怡说的是小孩子话，梁宣初时觉得莞尔，但心中念头闪过，却也从这孩子话里玩味出一丝道理来：嘉怡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因为那远处的声音，和小白的鸣声实在很像。从前，他还从未见过与小白相似的生灵。

这样灵异神能的兽物，他都不知灵枢是从何处得来的。

正在想时，忽听小白发出猛烈的啼鸣，似是呜呜呜唱了很长的一句，而后忽地向空中扑飞出去。百姓们纷纷惊呼：那兽物飞走了！

“小白！回来！”梁宣叫喊不及，小白已经纵足狂奔，沿着黄山西海群峰的绝壁，如履平地，几个辗转起落便消失于苍峦起伏的山影烟云之中。梁宣心下一急，飞身而起，越过人群施展轻功也追着直上。百姓们又是侧目：“又有人飞起来了！”这才明白人群中居然还藏着江湖豪客！

梁宣攀着山路侧面的栏杆，飞一段停一段，也不理会人群中窜起的惊呼。一径向上。可空中哪里有小白的踪影？只听得它和同伴一应一和的叫声，此起彼伏，传了满山。就连雨声也挡不住。

小白对梁宣有特殊的意义。它不光是灵枢留给他的礼物，与他相伴这六年，一人一兽，早已如同家人一般，感情深厚。更何况就在几日前，小白还化身神兽救了他和嘉怡的性命。

但是此时到哪里去寻它？

梁宣心中焦急，冲着西海群峰漫山遍谷，吹了一遍口哨，哨声在峰峦间回荡。往常小白如若听见，应当会返回。可是此时却久久未曾回应，只听见它的叫声。梁宣知道它就在前方某个山峰上，只怕已经与同伴相会。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也飞来赶上了他。是唐策。他也跟着追出。梁宣看他一眼，见他只是略有气喘，用的方法同梁宣在栏杆侧面飞跃是一样的。脑中不禁闪念道：“子谋的轻功竟然也不错。同我竟是不差多少。”

唐策道：“梁兄，你不必着急。那小白通灵得很，怎会听不到你叫它？它既然有那样乘奔御风的本领，这区区黄山也难不倒它。”

“可是现如今不知去哪儿了。这小东西……”梁宣叹道。

“那咱们就先跟着行人向上吧。别追了。”唐策道。“要不然总这样攀着栏杆，也很累啊。你看看这下面，就是深谷，跌下去就没命了……”说着自己尴尬笑了笑。

他们两个都是攀着山道边上的栏杆，将身子立在悬崖的一侧。下方就是西海峡谷的深渊。山路上挤挤挨挨的百姓都眼睁睁看着他俩闲聊呢，一边吓得面无血色，议论道：“这两个人也不怕摔下去跌死！”

梁宣点点头，笑了笑：“好吧。那就这样。”正说着，忽然眼神中一亮，指着远处喊道：“在那里！我看到了！”话刚落，他就深吸一口气，一个纵跃；唐策只觉自己眼前一个身影刷的一闪，转眼间就见梁宣已飞身而起，人冲着几百丈外而去了。

唐策看得目瞪口呆，苦笑摇头，一面又感叹梁宣轻功之高。再抬眼看时，只见梁宣人已经在极远极远的高处了。

梁宣一口气几个腾挪向上飞去，身后登山的百姓们发出一连串的嘘声，皆被他如风一般抛在脑后。他一双眼却只盯着远处高崖之上。

只见那高崖凌空凸出山体，恰好成一处拐角。山崖下临深渊，其上筑了一座小亭。烟云缭绕，峡谷间上下穿行的山风催动风云雾气，纷纷从那小亭附近流过。而避难的人群则在亭下格外辟的道路里通过。只因上到那亭中，实在太过陡峭而险要。

而小白就在那亭子的檐角上！梁宣远远便瞧见它和其余几只相似的兽物，蹲在那里仰头相向鸣，遥望皆如白色团粒大小。它果然是找到了同类相伴。

山风夹带着雨丝、云片、雾气，从梁宣的脸前、发间呼呼吹过，梁宣向上纵力疾飞的同时，视野中那几团白粒也越来越大。亭檐下的石匾渐渐看出写的是“探海”二字。眼看便要到近前，他终于望见小白的周围，坐了另外三只灵兽。它们的体型比小白稍大，眉心上的毛却是紫色的，此刻正对小白作匍匐朝拜状，有模有样。小白端坐正中，神态安详。

梁宣越看越奇，正当他就要落到那探海亭上时，对面忽然有一声清啸传来！

梁宣抬头望去，顿时心中大震：只见迎面乘着山风飞来一人，这人凌空直下，来势疾快，轻功更是高绝，和他眼看就要撞在一处！他急忙脚下使力，身形翻转，向下疾沉。只听“砰”地一声，梁宣已经落在探海亭的第二层屋檐上。而上方的屋瓦也有片片碎落，原来那人是落在了顶层。

刚刚攀爬住屋瓦，便听到小白和同伴的叫声响起。梁宣抬头看去，但见小白已经领着同伴们飞身扑了出去！

它们这回是真的在飞！并没有借力！就同那日在逍遥谷坠崖遇险时一样，无凭无借，飞身而起！

登山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人们侧目而观，都看见探海亭的檐顶上忽然飞出几个白色的兽物，四蹄腾空，无所依傍，竟如同生了翅膀一般的，凌空飞渡西海大峡谷！

就在这时，梁宣头顶的房檐下又落下簌簌数片青瓦。等他再仰头而望时，直看得他心中惊愕不已，几乎难以相信，自己所见是事实！

只见先前差点要和他撞上的那人，此刻竟是冲着飞翔过去的小白等兽物，凌空追上！此人尚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一身白衣，飘飘如仙人；更令人惊惶的是，他竟没有坠落！仿佛脚下有浮气托举，他几无止歇地便冲着小白飞去！

梁宣看得目瞪口呆：他自负轻功已经一流，但再高绝的轻功，犹须借力，凭借依傍之物方能腾空；但是这白须老者竟是凭空飞渡，这真的是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的。

那老者追随灵兽而去，且飞且追。向南侧奔去，转眼间便飞过了西海深渊，冲着对面群峰中一道孤立如笔架的高峰而去。那高峰四周，笔直林立数个小峰，皆如刀削，这便是西海的九龙峰。小白等就在那九龙中最高的峰上玩耍。梁宣看得惊呆，自己却寸步难移。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神迹。

正当他还在惊骇时，脚下的山道上又有唏嘘声传出。只见从路上依次又飞出两人，一前一后，也是向着南侧的九龙峰而去。转眼他们都渡过了西海峡谷，在九龙峰和那白须老者会和。梁宣眼尖，看见三人落在周围三峰的峰尖上。下临深渊。而他们却丝毫未觉危险。云翳和雾气从黄山南侧的南海涌上来，越过九龙峰，又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他们在那绝峰之巅，也对着小白匍匐拜倒。

山上山下逃难的百姓无不看到了这人间奇景，一时之间轰动之至。百姓们以为目睹了仙人，纷纷叩头朝拜。口中道：“神仙显灵！山神显灵了！”

梁宣从探海亭上冲下来，立在悬崖边。极目远眺。此时那九龙峰上的小白忽然引同伴飞身而出，又向着梁宣所在的方向飞来。周围三人跟着飞出。

小白很快和同伴落在梁宣身前。山道上的百姓们尽皆后退，让出一片空地来。兀自匍匐跪倒，充满恭敬地看着神兽和“仙人”。

小白冲梁宣叫了一声。梁宣呆呆看着它，未曾回答。小白又跃回到他的肩头了。其余几个灵兽见小白对梁宣亲昵，也排成一行侍立在侧。梁宣大感奇特。那三位“仙人”落在前方不远处，慢慢向他走来。梁宣不知他是人还是“仙”，一时之间疑心未决，心也猛然跳的快了起来。

那三人中有两白发老者，鹤发鸡皮，仙风道骨，另一人则约有五十岁左右。三人皆貌美，肤色白皙，风姿俊逸。眼瞳却呈明显的烟水青灰之色。

最前面的老者便是先前几乎与梁宣相撞的那位，他走近了便打量住梁宣。梁宣不知说什么好。谁知那老者忽然眼神激动起来，开口问道：“子非梁宣乎？”

梁宣一呆：这老者如何知道他的名字？莫非真是天家上神，通晓凡间众生？

旁边那老者也认出了，点头道：“然也。然也。此乃梁宣。呜呼，是非天意耶？”

梁宣吓得扑通一声跪倒，抱拳拱手道：“凡人梁宣，不知各位……各位仙家竟识贱名。各位莫、莫非……莫非当真是炎黄真君、守山天神么？”声音颤颤抖抖。

为首的老者面露不解，笑：“梁宣，何出此幽玄灵怪之语？竟不识吾等故国旧人耶？”

那五十余岁的男子走近前来，他说的却是通行的官话了：“梁兄弟么？你怎的不认识北冥和知松寒二位亲王了？是我们！我们从雪衣岛来中土了。”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

梁宣一呆，愣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