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初相识（2 / 2）

绾鸿音伏在地上，闻声冷冷笑了笑：“小姑娘年纪不大，出口倒是不饶人。原来我……我□□你这许多日，你竟还是未学会规矩。”说话时还甚是气喘。梁宣看她那样子，似乎自己方才这一撤手，她又开始不济了。

梁宣道：“绾夫人，你是否又觉得不适了？”说着便要去看她。

谁知绾鸿音却厉声道：“你又来了！烦不烦？”说这话时，便想要赶紧躲开，但是已经使不出力气来。

梁宣眉头蹙起，没有说话。走过去搭她脉象，绾鸿音想要撤手，又被他强行按住。这一搭脉，登时心中震讶：她的血脉竟然大是有异！他方才只是撤手查看了这一会儿，她便已经开始恶化、支撑不住了。这是什么病症？

梁宣再顾不得，坐到她身后重新输送真气起来。绾鸿音很快便不再说话了，周身竟渐渐额起了一身寒霜！忽冷忽热，瑟瑟发抖。显然痛苦不已。

唐小柔冷笑道：“梁大哥，你别理她。这毒妇性情乖戾，毫无人心柔肠。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梁宣不答。灵枢和嘉怡都将这长生楼主托付给他照顾，他已经答应下来，怎么能辜负？况且这绾鸿音是嘉怡的亲娘，他对嘉怡又有特殊的亲切感。纵然这绾鸿音脾气再不宜人，他也得强迫自己忍受下来。

此时怀中的小白却不知何时突然钻出来。它方才似乎睡了一大觉，这时候钻出，见到那绾鸿音，竟甚是兴奋，几乎是用了平生最激动的步伐，嗖地便窜到绾鸿音的肩头，贴着她的脸颊就死命舔呀舔。梁宣正全神贯注为绾鸿音疗伤，也来不及理会这畜生。只是看它似乎待绾鸿音很是亲热。

绾鸿音竟然被这小白舔得惊醒了。她一省觉便张皇：“这、这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走开！走开！”

小白一见她醒了，居然眉开眼笑，抓住她的耳朵，荡了个秋千便落在她身前怀里。拽住衣领不放。“啊啊啊！这是什么？喂！你快过来看看！这这……”

“它不叫‘这’，它叫小白。你放心，它不会咬人的。大约只是比较喜欢你罢了。”

绾鸿音怒道：“原来这是你养的怪东西？什么兽物？吓死人了，快叫它走开！……啊啊啊，它在我怀里。”

梁宣却道：“你不要激动乱喊。你现在体内时冷时热，真气无法安稳。凶险得很。快凝神。”

绾鸿音果然不再说话了。梁宣觉察她体内真气混乱不止，越来越觉得不对，再喊她时，她竟然也不回话——她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从头到尾未哼一声，只是嘴唇却已咬的通红出血，脸白如纸，额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此时唐小柔却从身旁打坐而起，只见她走到侧方的冰块旁。那冰块有些已经开始融化。她细细数了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等到她找到，便从那冰块上轻轻一捅。露出里面的空间来。唐小柔拉出一个黑色的囊袋，其中寒气刺骨。她从囊袋中取出了一棵雪灵兰，仔细查看。

梁宣见她忽然取出雪灵兰，这才明白她方才之所以在长生楼拖着不走，一心想要来此的目的——她便是为了这雪灵兰而来的。怪不得她要不辞辛苦从黄山再度追回来，原来她还有东西忘在这里。

梁宣忽然想起，长生楼的人都在搜集这雪灵兰，听说这雪灵兰对长生楼主非常重要。莫非便是医治绾鸿音这怪病的良药？他心中一动，道：“小柔姑娘，能否借你的雪灵兰一用？”

唐小柔转身看他，她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梁大哥打算救这毒妇？”

“对。姑娘，能否借一棵给在下？眼下这绾夫人性命攸关，恐怕急需雪灵兰草。——她的女儿还有灵枢姑娘都托付我将她带回去，我不想辜负自己的诺言。”梁宣诚恳地道。

唐小柔红着脸说：“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会不给你？这毒妇先前折磨我多时，其实我真恨不得她早点死掉才好呢。”说罢将那棵雪灵兰递给梁宣。梁宣接过来，感激地道谢，又漫不经心的问道：“小柔姑娘你苦心孤诣的要寻觅这雪灵兰，不知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呢？”

唐小柔眉心微动。眼神闪烁欲言。叹了口气道：“梁大哥，此事……此事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实在眼下不方便透露。对不住。”

梁宣笑了笑，便不再多问。心中却暗地里有了计较。

绾鸿音经过疗伤，终于满满醒转过来，神智也有些微清醒。她微微睁开眼来，就看见梁宣口中嚼着什么，吐在掌中，递到她嘴边。

绾鸿音认出了这是雪灵兰。但她一直皱着眉，还躲了躲。梁宣道：“绾夫人，这是雪灵兰。是否便可以暂解你此刻的伤症？”

绾鸿音皱了几下眉头。显然承认了。叹气，微微张开口，梁宣便塞到她嘴里。绾鸿音直着脖子咽了下去，停息了一会儿，道：“花，看看还有没有雪灵兰的花……”

梁宣便看向唐小柔。唐小柔却犹豫。绾鸿音冷笑：“臭丫头！你这雪灵兰便是从我这里偷来的，其余的我已都运到别处去了，怎么，你以为这花是你的么？”

“……我藏的，自然便是我的。”唐小柔小声道。极不情愿的摸过一棵雪灵兰来，将上面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朵递给梁宣。梁宣拿过来还想再嚼。“直接给我吧。好吗？”绾鸿音道。

梁宣知道她怕是嫌弃自己嚼过了。心中冷笑，也不戳穿，径直递到她手里。她拿过来便吞了下去。

绾鸿音果然有所平复。喘了几口气，摆摆手打发梁宣撤手。又道：“你还是快些……快些想办法把上面的暗门打开。四周的冰块都开始融化了……”她看了一眼四面。

梁宣道：“我方才查看过了。上面不知被什么东西压着，力道很大，很难顶的开。大约是已经落入湖水之中，水压在上面，咱们没法子。”

“这样就只能等它自行承受不住，破开了。再冲出去。”绾鸿音思忖道。

梁宣想到了方才的爆炸，唏嘘道：“也不知赤色军的人，如今是否还守在外面？”

绾鸿音哈哈大笑。直笑的又咳嗽起来。梁宣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笑你还真是笨的可以。方才那样的爆炸，你以为赤贼的人还能活多少？”绾鸿音得意洋洋的道。“我早已事先派人在他们的船中埋下了□□，就趁着夜宴的功夫。整个长生楼内内外外、包括港湾里，我都已提前数天设好□□。那时候一齐引爆，长生楼都已灰飞烟灭，赤贼的人也跑不了。”

梁宣默默听着，看她此刻凶狠冷酷的样子，联想到方才夜宴上她一派轻松畅意、言笑晏晏的神情，暗自道：“原来她早已计划好这一切。这个女人还真是心思缜密，颇不简单。”又想到她苦心经营长生楼多年，如今一夕之间，便亲手将其毁掉，果然是足够心狠。

绾鸿音笑了一会儿，又问：“喂，你怎么不说话？说你呢。”她踹了梁宣一脚。

梁宣将脚撤回来。“我不叫‘喂’。而且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听什么呢？”

“哼。你不说话，便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吗？你肯定先觉得我盘算周全，心思缜密；然后仔细一想，又以为我能忍心将长生楼亲自炸毁，可见心狠手辣，是不是？”

梁宣脸一红，简直惊讶。讷讷望着她不再说话。心中暗道：“她怎么好生厉害？连我这心思都能猜得出来。”

绾鸿音冷笑道：“你以为我当真会如此笨吗？我绾鸿音向来独来独往，谁也不能为难我胁迫了我去，管他什么血昆仑尸鬼营了？更何况那摩罗尊者一大把年纪，羞辱于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他好看。至于长生楼，我早就提前数天便安排好，将楼中多年经营下来的财物、消息、文书一并藏到妥善之处了。”

梁宣奇道：“既然你不愿被那赤军胁迫，又有这么多天准备，怎么当时不一并同大家来？”

“你以为赤贼那些人是等闲之辈？”绾鸿音反问道。“他们在我楼中有不少细作监视。锦秋那个小贱人便是其中一个。我若是随大家一同走，必定会连累诸人。如今他们要的只是我一人，不若我留下来。最后将军，咬不死，也能杀他半局。”

梁宣听了，点头道：“夫人神机妙算，果然万事都在您的掌握之中。”说的平平淡淡，却毫无歆羡之意。

绾鸿音看着他。声音慢慢平复下来，低声道：“嘉怡……还有灵枢他们，如何了？”

梁宣便将在黄山上遇到思齐和安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找灵枢这一番折腾。绾鸿音听罢，瞪眼道：“你怎么让她们去洞庭？那不是找死么？？？如今赤贼的人已然盯上了那里，青螺寨和神农山庄都不再安全了。”

梁宣叹了口气，担忧道：“我也是怕了。正担心这样。我们出去以后，要怎么办？须得赶快找到他们才是。”

绾鸿音沉默着不语，望向高处的明亮灯火。梁宣也不再说话，坐在她对面。两人远远相对。冰块在这四周慢慢融化，成水，渐渐淌了出来。

一直在旁沉默听他们两个斗嘴的唐小柔此时忽然道：“梁大哥，你们若是想要避难，这中原终究是藏不住的。不如跟随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里？”梁宣奇道。

唐小柔嫣然一笑：“自然是回我们蜀州啊。那里山清水秀，蜀道艰难，外人很少进入。也许可以躲避一阵子。”

梁宣呆了一呆，觉得她说得有理。可是他想到自己此行来，本是为了下江南，给闻琴请灵枢看病的。但谁料到后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如今竟要一至于蜀州去么？

可是此刻灵枢和嘉怡都有危难。这两人，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梁宣看着绾鸿音。绾鸿音却茫然发愣。他问道：“绾夫人，你以为唐姑娘方才所说的话，如何？”

绾鸿音听了，看他半晌，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