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谷深宵（2 / 2）

绾鸿音红着脸反驳道：“我呸！我是怕你跟来了，误事。你倒反来怪我？那铁尸头必须除掉，你自诩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能下的去手？现如今你看看，结果呢？本来我和子谋商量的好好的，眼看便要得事，被你这一搅，铁尸头那老怪物又落回到血昆仑手里去了！你说，这怎么办吧？”

梁宣听了，简直觉得再无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之极！我如今在救你的命，你还一包道理？你什么事情都和子谋讲，却瞒的我好，这本来是你我二人最初商议的，是你信不过我。失言在先。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

绾鸿音摇头，按着那旁边的一块圆石。叹道：“人家唐公子智谋胜过你百倍，人又机灵，暗器功夫厉害。比你有用。你可别怪我说话直。我说的是实情。而且他也不是雪族的人，对尸毒并不怕的。”

梁宣听了，火冒三丈的道：“好啊。唐公子什么都比我好。那你方才差点丧命的时候，他又去了哪里？各有分工，你这样讲，也太不公道。”丹田之中怒气翻涌，带累真气不稳。身前的绾鸿音果然受不住，她咳嗽了几声，忽然感觉胸中难受之极。

梁宣吓了一跳，忙问道：“你、你怎么了？快平复情绪，不要再多话了。”连忙收敛情绪，平心静气起来。继续为她疗伤。

绾鸿音这才好受了些。她抬头望着那高天上的流云和弯月，心中思量万千。半晌，低低的道：“好吧。我多谢你那样舍身救我。这样还不行么？”

梁宣听她这样说，自然心中也软了下来。道：“那我也要多谢你。方才若不是为了顾我，你也不会中了呼延霜的计策，失掉了对铁尸头的制衡，以至功亏一篑。说到底，还是我误了事。你说得也是道理。”

“你明白就好，还跟我斗嘴。”绾鸿音得意地笑了笑。

“喂喂，给你一根杆子，你便顺着爬上来么？我这是客气的话，好不好？”

绾鸿音止住了笑。这才勉强嗯了一声。梁宣收了掌，将她撑在自己肩旁，揽着她坐着。道：“你还是先多休息一下吧。万一再出什么好歹来。我就在这儿先守一会儿。”

绾鸿音摇头道：“这鬼地方可不能一直呆着。万一血昆仑的人当真找到咱们，那可是万事皆休。”

梁宣想了想，觉得有理。道：“那一会儿我便背你出去。你先睡一会儿。”然后便不说话了。

绾鸿音心中念头千回百转。她直挺挺立在那里，也不敢真的就靠向梁宣的怀里。——她怎么敢呢？从失忆以来，她这还是头一回，对一个男子产生这种异样的心思。她小心翼翼的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梁宣一呆，沉默片刻。谷中只有暗河悄悄流淌的声音，还有凉风穿过悬崖峭壁发出的轻微呼啸。如水的月色泻洒而下，将二人都沐浴在这一片水样的光华之下。

梁宣道：“我是为了嘉怡。夫人，如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夫人见谅。”

绾鸿音心中微微觉得失望。搞了半天，原来他全是为了守信于人？她心中气闷，“哦”了一声，索性放开手脚，竟真的躺到了梁宣的怀里。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会儿。身后梁宣的身体却仿佛瞬间僵硬了起来，紧绷的如同一块顽石。但这顽石只是坚硬了那一瞬，便慢慢放松了下来，继续用身体的热量温暖着她。她甚至都能听到梁宣胸膛中的心跳，在自己身后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如在耳畔。

他还觉得紧张吗？

天上烟云飘摇，明月如霜。湘西的大山深黑如夜。河水无声细流。两人看了一会儿这情景。恍惚之间，绾鸿音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身后梁宣忽然道：“绾夫人的……”却不再说了。转而沉默。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梁宣的声音有些尴尬。绾鸿音回头看他，见他居然脸红了，还躲着自己的目光，很慌张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我最讨厌男人这样了。”

梁宣嘴唇微动，又待了一刻。才含糊问道：“绾夫人你的夫君，是不是此刻……此刻还在雪岛？也快要来了吧？”

绾鸿音听了一呆：“什么夫君？”

“……夫君你不懂？就是嘉怡的生父啊。”梁宣有些无语的说。

绾鸿音淡漠的“哦”了一声。却道：“我没有什么夫君。还有你以后就不要再叫什么夫人这、夫人那了，真的很难听。你直接称呼我名字便好了。”

“没有夫君？没有夫君那嘉怡是怎么来的？”梁宣呆呆的问。“难道你们是私定终身？”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绾鸿音不解地望着他。“你管这些做什么？”

梁宣低下目光去。“就……就随便问问。”

绾鸿音想了想。道：“我没有夫君，嘉怡也没有爹。我们一开始便是只有母子两人，从未见过那负心人。大约他也是雪族后裔，遗落在中原的吧。灵枢说他早就死了。”

“他死了？”梁宣反问。

“嗯。我也不清楚。”

梁宣便沉默了。他想：原来她已经没有丈夫了。他想起雪族的人说起的，他从前在雪岛的时候也有一个中原的妻子。他们确实已经成婚，而且恩爱非常。可是他，对这些已经全不记得了。全然无感觉。但那并不能证明，那个姑娘没有存在过。只是他现在不知，要到何处去寻自己的这位发妻。

“歇够了。咱们走吧？”绾鸿音道。看梁宣有些出神，好像忽然间不开心了似的。“你怎么了？”

梁宣却不回答。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道：“只好对绾楼主不敬了。实非不得已。若有误会，还望绾楼主不要多想。梁宣绝不敢冒犯。”口气忽然变得客客气气起来。将对她的称呼也确实改了，但这句“绾楼主”反而觉得还不如原先的“夫人”听着顺耳。

绾鸿音觉得莫名其妙：“哦……好。”

梁宣背着她一路向下。这山谷之中，崇山掩映，沿着溪水往下走地势很陡。这处仍旧是一片河谷，但岩石遍布，两侧有稀疏的树木。梁宣一边小心翼翼攀援着溪边的树木，背着绾鸿音，侧着身子向下一点点踱动。倒是安稳。

绾鸿音见他一直都不说话。只好紧紧勒住他的肩头。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梁宣闷闷的答道。

“没什么？没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梁宣沉默了片刻，无奈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绾鸿音被他堵得气结。“你这人真是好没意思。说什么，还得要我提醒吗？简直了！”

梁宣听了，没立即回答，只是用力紧了紧背着她的双手。忽然道：“那你说，咱们回去以后，尸毒这件事该怎么办？”

绾鸿音想了想。“铁尸头是不能再指望了。我们如今已然暴露，必得赶快转移。否则便会危险。至于尸毒的事情，我带了灵枢去，她已经看过制毒的过程。再问问她，作何计较。”

“说真的，确实可以考虑去蜀州暂时躲避。”

“蜀州？我看你是真的挂念那唐门女婿，挂念疯了吧？”

“……你别胡乱扯没用的。我在说认真的。”

“呵呵。我也是认真的。不然，莫非你不喜欢唐小柔那丫头？”

梁宣沉默了一会儿。道：“自然不喜欢。”

绾鸿音便不再说话了。脸却早已红了。暗中想：那他到底是喜欢谁呢？谁呢？？她试探着问道：“你都这样大了，怎么还不说亲？难道没人跟你做媒吗？你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梁宣觉得非常无语。忍无可忍。咆哮道：“你才有毛病！你……你一个女子，问这种话，不觉得难堪吗？”

“那有什么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你说说，到底什么原因呢？”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诶呀。你这个人当真是没意思。一丝也不懂得怎样跟人家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