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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宏大的泰安殿,皇帝陛下正等着他女儿回来一块儿用膳,却被人扰了清净。

烟紫衣裙的贵妇人步步生莲,如云发髻上的金簪稳而明亮,双手持着的檀木盘中是一蛊金银血燕汤。

后宫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为皇帝送过热汤了。上一回还是明德皇后在世时,夜深露重,皇后亲手奉上的仿佛也是一蛊血燕汤,御膳房上好的血燕,悉心熬制的补汤,总归是清甜而香醇。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皇帝却已记不清了,唯有皇后枣红广袖中的盈盈素手,望向皇帝时一双烟波含水的眸仍旧清晰如昨。

梦至深而难醒。

“陛下。”

凡世已是十余年。

皇帝收回了所有的追忆,将目光挪向端正跪在殿中的华美女人,眼风一扫便轻飘飘挪开。

“起吧。”

“多谢陛下。”女人莺语曼曼。

皇帝拿起了搁置在一侧的紫毫,落笔成书,漫不经心问:“什么事?”

“这些日子朝政繁忙且又有公主一事,瞧着陛下如此辛苦,妾身心里忧愁得很。”女人垂了垂眼,低首将那木盘放在了书桌上,又拿起汤勺乘了一碗,双手捧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碗,恰好齐眉,柔声再道:“妾身愚昧,无力为陛下解忧,只能吃斋念佛往公主早日痊愈,又想着陛下劳累,素日里最爱这血燕汤,于是熬了一蛊。”她顿了顿,谦卑再道,“粗鄙之物,实在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半分,熬了许久也没那个味……这却是最好的一蛊,陛下尝一尝吧。”

“放着吧。”皇帝笔锋锐利,墨迹不停,语气不明。

“是。”女人便不再多言,恭敬放下了碗,行了一个礼,“妾身告退。”

帝王没有挽留,只是嗯了一声。女人便也不停留,仿佛来泰安殿的确就是为皇帝送一蛊汤,送完了补汤轻手轻脚便准备出去。

皇帝连笔挥成最后一勾后将它放下,低垂着看宣纸的眼也抬了起来,眼光放在快行到殿门处身姿曼妙的女人,落日的光打在她华美衣裙上,发髻之上的碧蓝色步摇轻轻晃,却能看见隐在鸦青发中的一根雪色。岁月向来不仁慈,生死是红颜枯骨,后宫里沉默等待死亡是清晰的美人迟暮。

他悼念明德皇后,一日复一日,停了选秀,后宫也鲜有踏足。

“贤妃。”皇帝忽然开口。

贤妃停住了脚步,转身应,“妾在。”

恭敬明礼,十年如一日。

“朕令端方前往蜀地,你可有怨?”皇帝平声问。

“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曾。”皇帝再问。

“不敢也不曾。”贤妃沉思后答,“陛下能留端儿一命妾已觉得幸甚。”

皇帝定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在沉默之后,低哑声叹:“罢了。”

贤妃只是恭敬的垂首立在不远处。

“你上前来。”皇帝道。

“诺。”

她莲步启,无声走到了皇帝书案半尺前,仍旧是平和谦卑的姿态。

原来不止一根华发,鬓角处的发丝皆已雪白,皇帝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下瞧见你,竟老了这么多。”

贤妃笼在袖中的玉手微微颤,面上却温睦一笑,“陛下都说这么些年过去了。人哪有不老的。”

“也是,你是东宫侧妃,伴朕都将四十余年了。”

“妾之荣幸。”贤妃温声答。

“你一向恭敬守礼,当年皇后初逝,朕是有想过将清河养在永安宫的,只是后来终是作罢了,你可知为何?”皇帝自己卷起了墨干的宣纸,一面慢慢说。

贤妃低眸沉思,斟酌着答:“想来陛下该是怕妾身照顾不周。”

“是,也非是。”皇帝卷好了墨宝,终是正眼看向贤妃,又道:“你膝下有儿,皇后生前也同你关系亲厚,清河是朕的掌珠,哪里会照料不周。”

“多谢陛下高赞。”贤妃盈盈道。

“只是贤妃你心思太深了。心思深沉,洞察朕意,作为妃嫔自然无一不好,可朕不想让清河耳濡墨染变得同你一般。”皇帝眸色深沉,慢语解释。

贤妃垂着珠翠满叠的头,默然无答。

“便是这一回,说罢,你来泰安想求什么?”皇帝挑开了遮掩的纱帘,直接问道。

“陛下所言,妾都认。后宫四十载,确实是没有一日不在揣测陛下的心意。虽说不敬,却实属保身不得已而为之。”被挑明了来意,贤妃便也直白说了。她抬起深黑眼眸看向坐上人,恳切道:“如今也诚如陛下所想,妾的确有一求。”

“端方回不来。”皇帝意有所指道。

贤妃深深摇头,“陛下想岔了。妾适才没有半句假话,金陵虽是富贵温柔乡,然而妾宁愿端儿在蜀地。妾之所求,是为习惠。”

“哦?”皇帝以为她是想让儿子从边远之地回来,却不想踏入泰安殿竟是为了女儿宋习惠。

“习惠已近双十年华,陛下……”再不嫁女儿就是老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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