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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6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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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安抓着光卡,目光在数不清的信息窗口间滑动,直到一行字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

“皇帝答应见我了。”在花了将近一分钟去读那三个词后,他终于抬起头来,反扣过光卡,将皇帝的命令与其他不住往外跳的信息窗口全按在掌心:“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压下声音中那一丝焦灼,牵起嘴角:“还好,这里离盖亚跃迁点不算远。咱们的运气不错。”

莱恩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运气不错?”

“不是么?”

倏然间,一阵无法言明的怒火冲上了莱恩心头。多么奇怪,在被近百艘飞船包围的时候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可逃出生天的此刻,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尤其是当伊利安用那种不以为意的口吻说出那些轻巧话时,那股无名火焰几乎将他的心脏烧成一片焦土!

“我的好爵爷!”他几乎是吼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要是我没跟你一起——”

他猛地咬住牙关,一连串可怕的字眼梗在喉咙里,噎得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没办法说出那些话,连想一想都不行——让他发抖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更深处的、他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从没有如此害怕,怕一个不存在的可能。

莱恩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近乎讥讽的微笑:“对不住,我说错了,不是‘刚刚’,因为我们不知怎么的还把三个月的时间弄丢了!多神奇!一眨眼的功夫,只是跃迁的时候挨了一炮——结果被打掉了三个月!”

然而,无论他怒火喷薄还是讥笑冰冷,伊利安只是侧着头,看向舷窗外的深空。

盖亚跃迁点像一盏诱人的灯火,吸引无数流萤般的飞船涌进去,被更遥远的那座巨大城池吞没。

“可能是某种极小概率的跃迁事故。”他终于开口,“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莱恩。这的确是个问题。但眼下我们还有更紧要的需要处理。”

他犹豫了下:“比如,司令官不该离开部队太久。”

“……你要我回去?”莱恩怔了怔,“这种时候,你还在乎他妈的部队守则?”

“不是部队守则,是我们的舰队已经难以支持下去了。如果你刚刚看了简报——”

“他们当然打不下去。指挥官里有个内鬼,能打下去才叫奇怪!这才是问题,伊利安,那位想要你命的‘好朋友’,威廉姆斯·莱伯特——他才是问题!”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去盖亚,去见皇帝。”

“去把自己送上门——威廉姆斯可能也在那儿,等着谋杀你第二次!”

伊利安沉默片刻:“我不认为是威廉策划的这场埋伏。如果他想要杀我,去的路上就可以动手,没必要冒暴露自己组织的风险。”

莱恩冷笑一声:“你是说所谓的‘和谈’?那只是个骗局,他找了些送死的炮灰,好骗你放松警惕。”

“不,那是真的。”伊利安叹了口气,“我见到了你说过的那个普星人。还有贝恩·巴克。”

莱恩梗住了,舔着嘴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想我知道是谁组织的这场埋伏了。”伊利安低声道,继而摇摇头,转开话题,“我的确犯了个错误:我高估了威廉对叛军的控制能力——但这也说明,他们并不是一支团结一心的队伍。”

“所以,是谁?”莱恩沙哑地问,“叛军里的另一派,那个设埋伏的人,是谁?”

贝恩·巴克的那位朋友,伊利安想。但他没有说出来。“某个人,现在只是推测,还不能确定——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确定的情报,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这有什么好计划的?我们知道他们是谁,就可以找到他们,然后干掉他们。游戏结束。这就是他妈的计划。”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是因为皇帝吗?”莱恩忽然说,“他病了。‘情况不好’,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担忧的是这个的话——”

“不。”伊利安突兀地截住他的话,却没继续下去,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伊利安才重新开口:“一旦皇帝在任期内去世,紧急大选将在半月内完成,以确定继任的人选。皇室无法连续参加选举,但他们的态度在选举中非常关键。或者说,皇帝的态度对储君的决定,非常关键。所以我必须尽快到盖亚去,一个人。”

莱恩哼了声:“因为他们不会喜欢在那儿看到我。”

“因为北室座更需要你。根据军情简报,我们错过的那三个月里,显然叛军已经不满足于几个殖民地的暴乱活动,开始占据他们的根据地了……”他将一份星图调进投影,里面红色的敌军据点零零落落,却几乎布满了半个帝国,“照这势头下去,等选举结束,恐怕也不剩什么地方可供新君继承了。”

莱恩盯着那星图看了很久,终于说:“好。”

跃迁点的引导命令发过来,他们汇入舰船的洪流,安静地、按部就班地向盖亚驶去。

“你要小心些。”莱恩忽然说,“我总有种糟糕的感觉……多半是叫这次糟糕的跃迁弄乱了脑子。但不管怎样,你……总归小心点。”

“嗯。”伊利安应了声,一抹说不出的悲哀却没来由地浮上心头。他安慰似地笑了笑:“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会是个好皇帝。我是说,就算他死了,你也能做得比他好——比任何人都好。”

那抹悲郁愈发涨起来,挤满了他的整个胸膛。他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只有那个计划愈发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像是纷乱迷宫中唯一的一条出路。

他凝视星图,微微一笑。

踏入王庭的第一刻,无数目光便落在了伊利安身上。他视若无睹,径直向内走去,几个秘书官和卫队长追上来,“希望”他遵照觐见礼仪——没人敢对着那张冰冷严肃的贵族脸孔提什么“要求”,更别提这位还是皇帝的婚约对象——也半点没拖慢他的脚步。

直到进了内廷新设的防疫关卡,他才总算停住了脚,伸直手臂,让两名警卫和一个医生从头到脚扫描检查。时间每过去一点,伊利安心里那块石头就往下沉一点。

当他通过消毒间,终于获许进入皇帝的卧室,那块石头已经落进了他胃里,沉得像是犹大的钱袋。

数名私人医生向他行礼,自皇帝围满急救设备的床前让开一条路。数不清的管线从机器上延伸出来,在皇帝身上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帝国最为尊贵的男人陷在那些昂贵、精密的冰冷仪器之间,比那些冷冰冰的机械还缺乏生机,面无血色,仿佛蛛网里的一片苍白蝴蝶。

哪怕伊利安对此早有准备,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仍直击心脏:这个人要死了。

这并不是件坏事。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加彻底地阻止一个皇帝“清洁种族”的狂想呢?他自己不也做好了打算,倘若事态走向不可控制的局面,在法条颁布前谋杀皇帝将是最后的、唯一的选择。看到这消息的第一眼,他甚至有一丝庆幸:自己不必走到最后那一步,皇帝会死去,但不是他下的手。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绝妙的机会:皇帝濒死,大选在即,他有声势、有实权、有重兵、甚至还有皇帝的信任,他有一切的理由满意于眼下的局面。

病榻上的男人忽然开口:“伊利安……”

伊利安脚下一顿。忽然间,短短的几步路变得远逾星河。

皇帝费力地仰起头,拉长的脖颈线条分外嶙峋,声音有些哑,因虚弱而显得柔软:“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不受控制的热意从眼眶后面升起,伊利安无声叹息,任泪水从眼中流下。他大步向前,走近自己曾经的老师、兄长,付出过忠诚与友谊、也不惜一切决意阻止的对象。

他握住皇帝的手:“对不起,基尔,我来晚了。”

“还不算太晚。”皇帝轻轻笑了笑,“能回来就好。那些埋伏你的叛匪……”

“关于叛军,还有他们掌握的‘特殊技术’,我的确有些发现。”伊利安说,意有所指地向周围扫了眼。皇帝抬抬手指,医疗组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很快,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伊利安再次开口,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这次袭击的基因靶是莱伯特母版?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严重到他们甚至找不到足够多还能站起来的人,召开一次莱伯特家族议事会。我们损失惨重。”皇帝合了下眼,“或者你想问的是,我还有多久会死?不会太快,但也不会太久。现在,来谈谈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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