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暖冬</p>

沈知轩回来的有些晚，老太太硬是等到孙儿归来，才宣布暖寿酒宴开始。喜儿是得了沈知轩的特许的，不必去吃酒，只待在屋里等着他。</p>

其实除却昨夜在院子里摔的那一跤，身上其他的伤都还撑的过去，加之刘思方给的药有奇效，她没觉得有多不舒服。</p>

屋门被推开的时候，喜儿正倚在床榻前瞌睡，一道珠帘子将里屋和厅堂隔开，她原先是以为沈知轩吃完饭回来了，刚想起身，就听见一句。</p>

“小雯，你也别在屋外候着了，天太冷，你就先回屋吧。半个时辰你再来看我一次，若是我早回去了，你就先准备热水。”</p>

柳纤纤的嗓音温柔，听起来怪舒服的。喜儿只见她吩咐小雯回去，随后便坐在了厅堂，挑着炉子里的炭火，并未发觉里头的喜儿。</p>

不登时，沈知轩也来了。</p>

喜儿瞧见柳小姐甚是主动地去替他解袍子，沈知轩倒是没动，张开双臂任由她来。</p>

“表哥，咱们倒是有好阵子没见了，你也不朝徽州寄封信，倒是惹得我们大家怪想念的。”</p>

徽州柳家在南方自成一方势力，与京城也是联系密切，沈知轩偶尔用得着她们家帮忙的时候，会去叫人送信。逢年过节也都派人往那儿送礼道贺，该有的礼数是一样不差的。</p>

只是这几个月里他得抽不开身，徽州那边的事儿自然也就耽搁了。</p>

柳纤纤每年都会来京城给老太太贺寿，沈知轩自小便与她相识，二人之间并未有多大隔阂。</p>

加之这位姑娘颇懂与人相处之道，身为小姐却从不刁难下人，纵是在沈家，也是留得一片赞赏声。</p>

沈知轩没先去理她这话茬，目光隔着帘子迅速察看了一遭，没瞧见小人儿在屋里，寻思着这会儿子又上哪儿疯去了。</p>

自打她这回闹出骑马这事儿以后，沈知轩当时的确是有将她腿打断的念头的。</p>

他知道喜儿跟在他后头混熟了，一开始生分，后来态度就缓和许多，他一忙起来经常好几日回不来，她就自己独自跑出去和园子里的丫头们玩，这是常有的事。沈知轩知道不能总将她困着，也随了她去。</p>

只是他这火气还没全消，是要逮着她，再好好说上两句的。</p>

于是他在屋子里略略寻了一圈，似乎是没瞧见人，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面前的柳纤纤身上，来了句：</p>

“啊？你说什么。”</p>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尴尬。</p>

柳纤纤倒也不闹，从小火炉上拎起茶壶，给表哥倒了杯热茶。</p>

“怕是在找喜儿那丫头吧，我也才来，没见着她，这会儿子兴许去厨房吃饭了。”</p>

沈知轩接过她递来的热茶，小口抿一口，又来了句：“她向来都在屋里和我吃，只不过今儿老太太暖寿酒，我不在。”</p>

看来上回阿升提议的用狗链拴着这个方法，沈知轩觉得是时候该好好考虑下了。</p>

柳纤纤看上去相当讶异，拎着茶壶的那只玉手定在空中良久，才面不改色地放下。</p>

“看样子表哥极是钟情这个丫头啊。”</p>

“谈不上什么钟情不钟情的。”就是夜里搂着睡觉睡得挺香的，偶尔逗上她几句，把人弄恼了也挺好玩的。</p>

“不过这丫头挺会照顾人的，你看我这屋里，都是她归置的，我有时候还在考虑，是时候将阿升那臭小子给撵出去了。”</p>

沈知轩说的是玩笑话，柳纤纤自然清楚，阿升从小伴王爷长大，王爷对身边人的感情，尤是看重。</p>

“看出来了，这茶换了，屋子里焚的香也不一样了。”就连此刻暖烘烘的的氛围里，都夹杂些许令她感到陌生不安的气息。</p>

“是嘛，这茶换了？”沈知轩这才去细品茶水，用嗅了嗅屋子里的气味。</p>

柳纤纤只歪过头去，一手搭在方桌上，将他笑看着。</p>

“小姑娘心细，王爷在外头忙，回来倒头就睡，家里面自然是需要个会主持，会担待的。”</p>

她一手托住下巴，衣袖自然而然落下，露出手臂上的肌肤来。</p>

沈知轩还在仔细的品茶，皱眉咂巴着嘴，似乎在研究这里头的滋味。</p>

“这是什么茶？”他越是品，越是觉得不一样。</p>

“不是什么名贵的，我记得没错，应该是绿杨春，这茶味道淡，起先几口喝下去平淡无奇，可日后回味起来，总是有股子涩缠在舌尖，叫人想忘忘不了，总是要回去喝再喝一回。”</p>

有了第二回，就有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一来二去，她叫你记住了，还不会让你察觉。</p>

柳纤纤托着腮帮子，耳下的缠丝红玛瑙在灯光中泛着一层光泽，衬得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起来，她微微歪过去脑袋，莞尔一笑，正是她这个年纪里最合适的姿态，没经过什么风霜，故而眼里也没什么杂质，就因为没有这些杂质，她看上去，才更像是与沈知轩平起平坐的。</p>

喜儿隔着帘子看过去时，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苦涩。</p>

她总觉爱就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出镜子里的自己。</p>

而她在这面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卑微，渺小，不值一提。</p>

原本安于位卑言轻，因他却生窥神之心。</p>

正是这种落差，让喜儿的爱里，萌生出更多的苦痛来。</p>

沈知轩总算是品完了茶，又加上表妹这一番介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p>

终于回过头去看柳纤纤，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笑时，也报之以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