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尘烟</p>

老太太寿宴那日, 徐林徐教头在搞不清情况的下, 还是按照喜儿的吩咐，将沈知轩生母的遗物, 那只玉镯归还给了他。</p>

事后沈知轩曾找过他喝酒，由于当时一心只顾着去找喜儿, 将徐林送镯子的事儿给搁置在了一旁, 直到徐教头亲自向他提起这件事时。</p>

雪封了营地外头的路, 帐篷内正热着一壶冷酒, 徐林捻碎炒熟花生的皮儿，扔进嘴里有滋有味嚼着。</p>

“那日你家那位老祖宗过寿，我本是冲着你府里的好酒去的，没成想在那儿遇见个故人, 还哭着叫我将镯子还给你，怎么回事啊。”</p>

徐林虽然听沈知轩谈起过是有那么一位女子在他心中占了份量,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能将喜儿，与沈王爷心中的那位女子联想到一块。</p>

他只以为喜儿是王爷府里的一个丫鬟而已。</p>

沈知轩的目光多了几份警惕，继而询问他：“你跟陶喜儿，之前认识？”</p>

那会儿他就已经在思虑，为何送镯子来的，是徐教头而不是其他人。</p>

“陶喜儿？啊, 她之前被她娘卖进了陶家, 所以也跟着姓陶了。”徐林自认为解释得通。</p>

“这话什么意思, 她没进陶家前, 不是这个姓？”</p>

徐林瞧王爷一脸严肃的模样, 摸着胡茬自己反倒不自在起来。</p>

“兴许吧，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会儿大家都叫她喜儿。你别看这丫头个子不高，可机灵着呢。”</p>

徐林说着，眼巴巴望向了小火炉上的烧着的酒。</p>

“她啊，没被卖进陶家以前，跟着她娘住在鸡子巷，哎就在来仪阁附近，后来我在军营当差，这小丫头隔三差五就上我们这儿找人。”</p>

徐林一心只盯着酒水有没有热好，待回过神来时，沈王爷那锐利的目光，就跟针扎般刺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怪不舒服的。</p>

“她上军营，是为了找谁。”</p>

沈知轩尽量端着声音里的平稳，以免过于明显让徐林听出来。</p>

光是“找人”这二字，就足以让沈王爷感到一阵不痛快。</p>

徐林甚是怪异地瞅了王爷一眼，捻了几粒花生米进嘴，大嚼特嚼：“就是找个人呗，在我们营地里当兵的，那会儿还跟着你去边疆的部队，这丫头也说不上全名儿，就一个劲地喊他小名，叫小鱼儿。”</p>

“这个人，跟她什么关系。”</p>

“这我哪知道，好像是一块在鸡子巷的伙伴，她说那个时候有好几孩子玩得特别好，后来她进了陶家，联系就少了吧。”</p>

鸡子巷，小鱼儿。</p>

沈知轩在心中默念这个几个字，但听见徐林继续唠着。</p>

“我觉得小丫头挺惦记她这个在军营当兵的小鱼儿的，隔三差五就来打听他的下落，还跟我们看了一只白色的扳指，说给小鱼儿看，他就明白了。后来，一来二去的就跟我们混熟了，只是这大半年，没怎么见过她来。”</p>

徐林这么说着，脑子忽然活络起来，一想到那日在沈王府，喜儿哭着叫他归还手镯，又想起老太太当众给沈知轩施压，叫他给柳纤纤亲自戴上玉钗的画面。</p>

想着想着，忽然全都明白了过来。</p>

“不对啊，她叫我还你镯子，还哭成那个熊样儿。”</p>

接下来的话徐林没来得及说，全靠脑补出了一切。</p>

古来有自家男人出去胡吃海喝遍地找女人睡觉的，也有空守闺房寂寞难耐偷/情的，而这两种情况往往能够同时发生，徐林自认为这出好戏写得比外面戏本子还要曲折离奇。</p>

后半场沈王爷沉默无言，徐林也清楚这种时候，言语比什么还要苍白无力。</p>

他只是觉得好奇，喜儿明明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又是如何能够在沈王爷的心中，占走一份独属的份量呢。</p>

沉入水中的扳指犹如扯断线的风筝，带走了喜儿全部身心，她想都没想，跳入冰冷的水池子里，这颗心也跟着扳指一块，沉入漆黑冰冷的水底。</p>

毕竟是府里作摆设的水榭，水池子里的水面前没到她的腰间，喜儿拼命在水里挥舞着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里面捞着。</p>

“啊！”她害怕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一个劲地站在水里，喊着，吼着，叫着。</p>

“啊啊啊！”</p>

一个跟头栽进水里面，接着在撑着站起来，继续在水池里漫无目的地捞着。</p>

她只晓得这东西就在这片池子里，只晓得这是她小半生里唯一珍爱，带在身边，白日里都舍不得给别人瞧见，只得夜深人静地时候独自拿出来看一眼。</p>

那只小小的，白色扳指里头，仿佛蕴含了数不尽的力气，哪怕在寒冬，日子最绝望的时候，也能驱着她，赶着她，朝前走。</p>

“啊啊啊，啊！”</p>

她不断喊着，叫着，揪着自己湿漉漉的领口，躬起了背，像是被刺穿了心脏。</p>

她开始后悔，后悔沈知轩头一回从她衣领里拿出这玩意儿的时候，就应该告诉这个人，这个东西对于她而言是有多么重要，不然此刻，兴许沈王爷还能偶网开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