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回灵(1 / 2)

加入书签

邺城之下,正是闹市初上的时刻。日曜正当头,邺城的老百姓亦是纷纷出行。濠水两岸是历经酷暑后青黧之色交晖的杨柳,波澜微恙,街景流连,目光所过之处尽是繁闹。

天下四分,却当数周朝最为匮乏,如今这京师邺城内却偏偏见不着半分颓废落败之迹,城东城西两家酒楼争抢着生意,来往商贸繁盛,那茶楼之下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子,内有耍杂之人,耍的是那境外之人最爱玩的摔跤,一套卖着一套,竟引来阵阵的叫好声。有商人牵着橐驼驻足于那方戏法耍杂之地,不自觉,竟是忘了自己来此的生意,随着人群叫好来。

大街之上,百姓汇聚之道,最是人声鼎沸之时,却忽见一道影子自那酒楼之中飞出,接二连三地,好几道影子亦是紧随着被人自那酒楼之中踹出,伴着一阵哀嚎,那酒楼之中飘然跃出一位白衣公子,穿的是月牙白绫罗,烫金丝纹飞鸟走禽,腰束竹青大带靛蓝革带,清冽里带着一丝贵气,贵气里带着一丝风华,此刻“啪”地一声展了手中的九骨折扇十分招摇地浅笑,恍然一见,还以为是京中哪家纨绔。

人群纷纷驻足凑热闹,被踹飞那人回不过气,颤抖着手指着那白衣公子,好半天方才挤出一句,“你……欺人太甚!”

白衣公子笑容更甚,“酒后胡言,妄议前辈,便是欺你又如何?!”

那酒楼之中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皆是看好戏的嘴脸。

今日那位儒士光天化日之下论议那昔年之事,只因是那被禁往事,当场之人皆是不敢妄议,少有几人附和,谁知这儒士却说得愈发来劲,竟是提及了那段往事之中的流传于百姓口中的秘闻。

店中老板终觉不妥,欲上前提醒,却谁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白衣公子,话没说上几句,便一脚踹翻了那儒士的饭桌,三两下,便将人轰之出堂,大伙儿皆叹为观止,亦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何松了口气?不过是因为此为周帝忌讳之心事,那隐卫遍布都城,当年便有那么一个人,在风头正盛之时于皇城脚下论议过此事,当夜便暴毙而亡,至此,百姓便纷纷讳莫如深。

只见为首那人爬起身,不知感谢,反而理直气壮,“何来胡言?昔年周朝叛将兵败羌胡关,这已是圣上昭告天下的事,莫非你不信圣意,别有居心?”

那人一身儒雅做派,因着方才被踹出来青丝略有凌乱,这番一拍衣袖子,以为又是一番雄辩,谁知白衣公子连连摇头笑道,“不知悔改,叛将并非叛将,你所说的亦皆是胡言!罢了罢了,今儿便叫你晓得你爷爷的厉害!”

说着,便踏阶而下,那人浑身一抖,后退几步,堪堪叫人扶住。

众人唏嘘,纷纷退避,本以为那白衣公子是拔刀相助,少了一桩血事,却哪知是不满这儒士所言!

那儒士口中之周朝叛将,便是众人忌讳之事。平淮定北,杀奸臣,灭西凉,一手扶持当今圣上登基,乃至振朝纲,摄人心,谁又曾想过,这个给了周朝百姓盛世之期冀的名将,终了会权势膨胀,成了叛臣?

儒士闭上了眼,口中也仍然不肯放松,“昔年淮南王之乱便是这个叛臣一手平定,后来其心膨胀,专权摄政,祸乱朝纲,成了那第二个淮南王,是亲手领兵手刃淮南扶持景明帝践祚的功臣,也是后来平定西凉拥兵造乱的叛臣,这在周朝亦是人人皆晓的事,你……哎哟!”

只见那儒士栽倒在地,白衣公子却悠然自得。

正是被气得说不出话间,儒士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霎时便有一女子半蹲在了他的跟前,他错愕的瞪着眼前形同鬼魅般突然出现的女子,莫约二八年纪,花青广袖薄袍,样貌风华皆是上乘,额间奇异花钿,腰间一颗奇幻明珠,面有苍色,还未待女子开口,便听见白衣公子喊道,“鸣珂,过来。”

那位被唤作是鸣珂的女子恍若未闻,对着儒士道,“你方才讲的,我都听过的。只是还有一事我不明白,我几日前见过这位将军,都说他当年被镇压于羌胡关下,周朝皇帝道是被赐一杯鸠酒算是成全了他当年的功勋,可我见到他时,却是满身箭矢,盔甲尽碎,这又是为何?”

言罢,众人一惊。

儒士仿佛是见了鬼一般,“这位姑娘,叛将早已在光武三年便辞世,又哪里有见过他之说?姑娘莫不是糊涂了?”

鸣珂微怔,“我当真见过!就在那……”

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拎起,耳畔便是一道震怒的声音响起,“闭、嘴!”

鸣珂突然意识到做错了事,瞪大了眼,大气不敢出,便是回头皆不敢,一溜嘘,便又不见人影。

白衣公子气急,一把折扇险些被握碎,那几人却当是见了鬼,纷纷抱头鼠窜。

青天白日,亲眼见一女子来无影去无踪,大街上无数双眼睛皆是瞧过,何人不惧不惊?

邺城之中声色犬马三六九等,这番一闹,只怕是在这京城之中,茶饭之余有够热闹一阵子。

白衣公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面色阴沉,一转眼,亦是不见了人影。

只是顷刻之间,大街之上便如寻常般笑闹繁热。

当天晚上,邺城之中飘起了细雨,细雨朦朦胧胧有了倾盆的作势。城中大门禁了出入,城内夜市初上,因着雨大,少有行人。

那城中的不似往日的夜市闹热,城外亦是一片寂寥,风雨卷过丛林,斜斜地压倒了一旁的杂草。

而漆黑天幕之中,有人一袭白衣十分显眼,他步子不急不缓,瓢盆大雨只当是散步,再近了些,方才辨出这人正是那位白日里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异人。

雨下得极大,却滴滴穿透他的身体,毫发未损。

此刻他缓缓转身正视这座都城。

南朝当今最为强盛,能人异士之多,纷纷涌入南朝,而周朝今已然呈奢靡之势,自那位权势者败落羌胡关之后的那一年起,这个百年都城便再次归于昔年的颓败。

而世人浑然不觉。

他寻不着鸣珂。

神色愈发阴郁。

城外有座破庙,他踏步而入,庙中神像已结网生灰,香火已断,杂乱丛生的枯草凌乱在两侧,他拢袖站定,同那弥勒佛像对视良久,神色幽深,最后在感知某一时刻之时,绽裂一丝笑意。

接而在旁侧的枯草堆中坐定,闭眼小憩。

没多久便听见“咚咚咚”的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水花扬起清冽的声音,他听见某人喘着气踏进破庙。

他扬眉微笑。

鸣珂衣衫已湿润,怀中揣着不知什么物件,却是奇香无比,她跪在那佛前很是认真的拜了三拜,而后掏出怀中的烧鸡,谄媚地献上笑道,“尧离,你看,你最喜欢的烧鸡!”

他睁开眼睛,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笑得直叫人寒意顿生。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吃这东西了?”

鸣珂一惊,来不及细想,便一阵天旋地转,她大叫一声,脑中霎时充血,一如往常般立马求饶,“我晓得错了,今日胡言乱语不听教诲,百般皆是我的错,尧离尧离!快些放我下来罢!”

倒立横梁,是她的心头大患,也是尧离的惯用伎俩。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