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冬天（二）（1 / 2）

此刻的方寒，身在异国，在那个盛产哆啦Ａ梦的国度，这个时节同样是白雪皑皑的天地。工作的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抛下出去庆功的同事，独自回到酒店。望着白茫茫的世界，手里不断把玩着买来的一堆玩偶，他想家，更想她，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可是无情无义的话言犹在耳：“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就是利用你……”</p>

这半年多，方寒从不主动谈起张筱漫，偶尔娄兰试探性的聊起她，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不勃然变色。温润如玉的他会变得疾言冷色，拆穿娄兰，歇斯底里的大吼：“娄兰你是故意的吗？啊？你什么意思？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会被梦魇缠绕，最后一次争吵时她绝情的话语，每一个难眠之夜，在回忆里疼着痛着思念着。午夜梦回里侵入梦境：“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每次梦醒，每次想她的时候方寒都会往嘴里塞几块黑巧克力，因为那是她喜欢的味道，甜中微苦，那是想她的感觉。</p>

转身离开以后，曾经拥有不知不觉间变成残忍伤害，想念结成厚厚的伤疤。回忆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走来，一个人对着窗子发呆，莫名的寂寞、无奈令方寒感到迷惘。</p>

只身来到Ｐ城，为了所谓的理想和事业，梦想正精彩纷呈，却在梦开始的时候失去了她。出色的学识和温润谦逊的性格使方寒很快得到客户和前辈的认可和赞许，可却觉得一切皆枉然。唯一想要的是她还在身边，无数次看着手机里的号码，回想当日她绝情的话语，任思念泛滥，始终没有按下拨通键的勇气。倔强的忍着痛不联系，不和任何人联系，他害怕，害怕听人说她和洛飞再续前缘的消息……</p>

方寒试过放弃，试过不再想念，试过不再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可他控制不了想她的心。环视房间内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哆啦Ａ梦，最后定格在自己手中的嘟嘴表情玩偶。跟它聊起天来：“你知道吗？她很喜欢你，如果我把这些都带给她，她一定会开心的跳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可以让她喜欢那么久。诶，你说，她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你说，她会不会想我？”想象她的笑脸，想着想着笑了，想着想着又皱起了眉头，心痛苦笑：“她现在应该和洛飞在一起吧，他有没有又让她难过？”她的眼泪，她的心伤，还是会让他崩溃、颓废。想着想着，方寒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她早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你竟然到现在还放不下她？她有什么好？又笨又傻还死心眼……”揉揉自己的脸，又没出息地自我安慰道：“可你就是放不下这样一个笨蛋，放不下就放不下吧，既然无路可退，想她一辈子也不错。张筱漫，你会不会后悔放弃我？你会不会想起我曾经对你那么好……”</p>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娄兰打来的：“方寒，你什么时候回国？”方寒漠然的答道：“明天……”娄兰开心的说：“那好，我也明天回去。”</p>

说是第二天，其实娄兰已经返回Ｐ城。只是第二天，早早去买菜，兴高采烈地来到方寒的公寓，为他准备一顿丰盛的家乡菜。娄兰提着大包小裹满心欢喜地用钥匙打开了方寒的家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全通道里一双流泪的眼睛。</p>

没错，这双眼睛是张筱漫的。她凭借从方寒母亲那里看到的方寒地址，人生地不熟的她用了两天时间找到这儿，敲门无人应，张筱漫便坐在安全通道里等，到娄兰出现为止，她等了十八个小时。她想站起来，冲上去，问她方寒在哪，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地僵坐在原地。下了飞机她就没吃没喝过，没有体力站起来，等到的是娄兰，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心房霎时坍塌。狠狠地啃咬自己的手指，任眼泪肆意流淌，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疑惑自问自答：“是她？这儿不是方寒的家吗？怎么变成娄兰的？我弄错地址了吗？”闭目回想方寒母亲抄写的地址：“我没弄错啊。”忽然全想明白了：“原来，这是他们的家，跟Ｃ城的阳光小区一样，只是阳光小区他们的，而这里是他们的。”蹲坐的台阶冰凉更凉的是她的心，说什么都是多余的。</p>

脑子里原本坚定的想法更加根深蒂固，心底有个告诫的声音，自己给自己答案：“不用问了，不用问理由的，事实很清楚，一目了然。不该来的，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自取其辱，他不要你了，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不会回来，不会了，不会了……”张筱漫擦干眼泪，踉踉跄跄站起身，呆呆地在门外站了很久，手伸出去无数次，却不敢再敲门。</p>

默然转身，迈着虚浮、极轻极慢的步子走出公寓，漫无目的、摇摇晃晃地飘荡在大街上。突然一股重力冲击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摩托车疾驰飞过，下一秒手里的包被夺走。张筱漫傻傻地看着空空的两只手，踉跄站起来，蹲坐到路边，迷茫的环视四周，忽然，目光里闪动希望的光，她看见她朝思暮想的方寒。本能的想冲过去，思维微转，随即黯然销魂，眸光更冷，表情更木然，他在这里出现，证明他和娄兰真的在一起了，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该如何走出失去他的晦暗。</p>

方寒拖着行李箱，人潮中，感觉到注视的目光，猛然一瞥，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遵循这股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四下望了望，拥挤的人海里，并没有搜寻到他心里的那个人影。心中一痛，自嘲的笑笑：“我真是疯了，她怎么可能在这儿。”</p>

骤然，雷声轰隆隆，天空中阴云密布，灰蒙蒙，黑压压的。方寒禁不住想起张筱漫最讨厌这样的雷雨天，Ｐ城多雨，这大概也是她不喜欢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吧。方寒加快回家的步伐，刚踏进公寓的门便开始电闪雷鸣，之后便是大雨倾盆而下。</p>

下雨的街道并不冷清，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车子疾驰飞奔，雨花四溅，空气中凝结雨滴的湿冷。张筱漫手里拿着羽绒外套，厚重的墨蓝色牛仔裤搭配冬款休闲短靴，除了上身的短袖Ｔ恤，其他着装都与这个城市的温度极不相符。仿若一具行尸走肉慢步在疾风骤雨里，不知道躲风也不知道避雨，一直走到雨停，一场心灵的冷雨过后，再也无法温暖的心房，冷得只剩下深彻的遗憾和残存的理智，累到精疲力尽，又再蹲坐在马路边上。</p>

夜色斑斓，人来人往中渐渐热闹起来，她眸光空洞、无神。呆望风尘仆仆的陌生面孔匆匆掠过，仿佛每张漠不关心的轮廓都是方寒，又仿佛每个素不相识的盈盈欲笑都是娄兰胜利的旗帜。</p>

正值新春佳节又恰逢情人节，喧闹的街道，陌生的城市，还未散去的年味儿中夹杂着情人节的甜蜜。张筱漫呆呆的欣赏这座城市的美，这座花园城市的确比Ｃ城繁华也比Ｃ城漂亮，雨后的城市更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方寒喜欢这里，它是他的梦想，可张筱漫还是无法喜欢上它的美。甜品店内香飘四溢，传出忧伤、好听的经典音乐，也是张筱漫最喜欢的歌手王杰的歌《一场游戏一场梦》，不，准确的说是粤语版《几分伤心几分痴》：</p>

哭泣声绝无意义它不会扭转分开的心意梦似是失去收结一首诗</p>

仿佛听别人故事 今天我岂可关心多一次又再让这刺痛一再开始</p>

到底得几分伤心几分痴事藏梦里也不再有意思</p>

谁要你再说那温馨的句子到底得几分伤心几分痴</p>

睡梦如欠缺了你都不可以而这晚却说我跟你不可再试</p>

喔 分离从来不易这个你我早已知但到这夜方发觉情与爱何幼稚</p>

若是热烈地爱多一次放弃原来更易就算以后失去你仍笑说不介意</p>

张筱漫含着眼泪，哽咽地跟着粤语哼唱国语歌词：</p>

不要谈什么分离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p>

不要说愿不愿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p>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p>

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p>

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p>

为什么道别离又说什么在一起 如今虽然没有你 我还是我自己</p>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说什么我爱你如今依然没有你我还是我自己</p>

这是唯一一首张筱漫不会跑掉的歌。望着街面宣传的巨幅海报，她的偶像将再次在这里开演唱会，不禁回忆起上学时为看一次演唱会存好久生活费。和方寒一起打工赚票钱的情景犹在，现在，蹲在甜品店外听别人播放他的歌，他的歌都是悲伤又坚强的。一开始喜欢他，只是单纯喜欢有故事的声音，帅气的外形，现在更痴迷他的人格魅力，他这样的传奇巨星也为情所苦，痛着也坚强着。目光转到布局温馨浪漫的店内，整体色调为粉色给人浪漫，舒适之感，享受各色甜品细腻香甜的客人沉浸在甜蜜浪漫氛围中。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算上自己和自己的偶像？</p>

甜品店里，女性和小孩子居多，更不乏浓情蜜意的情侣，每张脸都是笑意盈盈的，甜甜的。而她心里苦苦的，脸颊两旁泪痕斑斑，一个人，一只手臂抱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啃咬手指。湿透的T恤已经被体温烘干，湿了又干的头发有点凌乱，泪水和雨水洗过的脸颊，被风吹干。望着甜品店，想到的竟还是方寒，他喜欢甜食，喜欢黑森林蛋糕，樱桃的酸甜和奶油的香浓那完美地结合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她却不太喜欢它的过于香甜。他还喜欢抹茶慕斯，喜欢红豆奶茶，芒果布丁……过去太美，又太遥远，一转眼已两个世界，记忆清晰犹在，感觉也没有丝毫减退，可是他们都化成悲伤的雨滴。</p>

晚风吹过淋过雨的身体，张筱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凉透心腑。甜品店内好心的店员递给张筱漫一杯热水：“给。”张筱漫接过纸杯，微热的水温暖了冰凉的手心，舒服很多，但温热不了冷却的心扉。泪光里看着好心的店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p>

店员仔细打量张筱漫：“看你的样子不像流浪者，怎么这么狼狈？”张筱漫也仔细打量店员问她：“听你说话不像是本地人，那你喜欢Ｐ城吗？”店员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啊。”张筱漫又问：“你喜欢Ｐ城什么？”</p>

店员想了想，说：“Ｐ城四季如夏，像花园一样漂亮，而且经济发达。是很多人的梦想，Ｐ城还有很多好吃的，汇集各地美食，还有啊……”店员滔滔不绝地讲Ｐ城的优势和繁华；张筱漫忍不住落泪，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梦想？我的梦想除了他的爱情还有什么呢？四季如夏？这座城市，很温暖也很漂亮，从来不会下雪，可我觉得它比Ｃ城冷多了。”</p>